“这都到何处了……”雷天宁十分不甘的望着寻道宗。叹了一口气,他就地坐下恢复体力。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山下,云雾遮挡着的村庄之中,不知从何时起传来了悠远的笛声。他站起,来到崖边,然后坐下。一点都不怕的将双腿伸出去,垂在空中。
“吹得真好啊……吹得真好哇。”这笛声悠远清脆,传到山上已经无比轻微,可正是这若有若无打动了雷天宁。“这首歌是……《麦穗间》?”山下的笛声一遍又一遍的演奏着这首歌曲,雷天宁也依稀辨认出了这个旋律。“阳光下的麦穗生长,渐渐成熟。麦浪间的孩童成长,终要离去……”他渐渐唱了起来,从小声附和变成了大胆的歌唱,与那笛声和成了一曲。
“是时候了。”一曲还没终了,等到唱到了“父母等待,那远去的归来”时,雷天宁心中一触。他也说不清道不明那种感觉是什么,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觉到:机会到了。
笛声顿了顿,吹出下一句:“远去的归来,渴望一如以前。”而雷天宁在心中合拍,向后退去。然后,再度发力,向那困扰了他许久的裂缝冲去。这一次,他没有在最后停下来,而是不断加速,不断加速。在临近那边缘时,笛声吹出了歌曲的最后一句:
“但是麦穗拒绝了游子,就像时光的坚决。父母见不到那心心念念的了,他,也回不来了。”雷天宁在空中的身体僵硬,但是在心中依旧唱着这首在孩子中流行的歌曲。就这样,他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落在了对面。
由于过度紧张引起的身体不协调,雷天宁腿一歪,径直跪在了地上,磕到了石头。他不顾腿上的血染红了破烂的裤腿,又走到了刚刚跨越的边缘。山下,笛声已经停了:刚刚那是笛者演奏的最后一遍。“嗯,不错,好歌。”雷天宁此时感到释然倒在地上,欣赏着满天的繁星。
“呼。”不知道躺了不久,缓缓起身,向阶梯走去。台阶已经被这岁月磨成了玉一般的光滑。雷天宁走到山门前,扣了扣锈迹斑斑的铜环。“有人?”雷天宁本来还想装出一副稳重的样子,结果半天没有人回应,于是他又敲了敲那有些松动的木门,问了一句。
“你在急什么。”那个在日落时分眺望过得男人打开了门,面色铁青。“额,我为了加入行道宗而急。”雷天宁见对方脸色不好,连忙换上了笑脸,故意说这话。
“油嘴滑舌。”那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一脸不屑与厌恶,把他给弄得不知所措了。“额。额”“别给我额了,说内心话,为什么急?!”男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情很不好,在这儿诘问雷天宁。而雷天宁哪里见过这种大人,紧张之下一句话也说不出。
“刚刚不是很能讲吗?”他气还没消,脸上带着惯有的阴霾,让雷天宁一看就对他有些害怕起来。“算了。”见雷天宁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他心中越发有些不满,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头有着这么一股火。
“叩天问心,摒神敛息。淡然自若,五邪俱清。忿,斩!”他也意识到自己不似平日的宁静,调整了下自己的状态才开口:“想加入行道宗?展示你的意志便可。”他现在虽然冷静了下来,脸上也没了那种恼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然而在雷天宁的眼中,面前虽然不再那般暴躁,却像大海的深处,表面上是风平浪静,但是在暴雨疾风之下绝对会展示出最恐怖的威能。
但是雷天宁还能不说吗?在心腹诽了几句,他还是表面上装出一副受教的样子。“意志……”雷天宁思索片刻,“我能来到这里不就证明了自己的意志吗?”然而面前的男人却对这个他本来势在必得的答案摇了摇头。“还不够,还不够。来到这儿的是为了什么,别说是你我,整个天下都心知肚明。这点意志,为了我们的目标……”说到这儿,那个男人紧盯着雷天宁的瞳孔,而雷天宁的唯一感觉便是两个深不可测的漩涡,将他的灵魂都收入其中,瞬间之间他便在这个男人面前没有了任何秘密,过往,性格,欲求……
“自己想想。”男人没空理这个沉默的孩子,转身,将两扇门扉关上。在雷天宁那不可思议的眼神中,他只是在最后回头冷冷的瞥了雷天宁一眼,随后彻底关上,连门栓都关上。
“我明天再来看你,自己想好你要怎么向我展示。”声音从雷天宁朝思暮想的寻道宗内部传来。“那今晚我怎么办?”雷天宁喊了出来。“睡外面,自己想办法。还有,不要打扰我们睡觉。”里面的声音逐渐远去。
“真的是神经了,c!”雷天宁确定那个男人已经远去,自己才偷偷的骂了一声。“意志……这都还不够吗……”他在宗门外不断踱步,越想越气,飞起一脚将一块石头踢下山去。撞击声渐渐消失,天地间又恢复了宁静。
“……”本来浮躁的雷天宁渐渐得平静了下来,直接坐在撒上落叶的长阶之上。“意志……行道的意志……”抬头,便是行道宗那高大的山门。有些脱色的黑漆彰显着宗门的历史感。
“行道……替天行道?不对不对。如果是替天行道,又为什么需要我的意志……”雷天宁提出想法又自我否决。夜色如水,雷天宁一屁股坐在光滑的石阶之上,感觉到一阵冰冷。“行道……”雷天宁苦苦追寻着那个男人想要得答案。本来按照他的性格,坐在此地思考完全是不可能的事,然而在此地,远离凡尘,苍穹之下,残月悬空,群星璀璨,一股笼罩世界的宁静使得雷天宁细细思索。
“我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个问题一出,他便愣了:这个问题还用回答吗?于是他有些迟疑的说道:“是为了复仇。”几乎没有间隔,他便懂了什么,转而笃定:“是为了复仇。”
雷天宁缓缓站起,拾阶而上。在山门面前,他的膝盖缓缓弯曲,最后竟然跪了下去。
是的,这便是雷天宁意识到的。他是来复仇的,而便是他来到这儿的唯一目的。
翌日,残月改换皓日,一轮红火从东方升起。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面前的木门又吱呀吱呀地打开了,走出了昨天那个男人。他的表情还是那么低落,阴冷。在看到雷天宁跪在宗门前时没有一丝的震惊。微微颔首,又打算关上门:行道宗的大门在他通过考验之前不会向他打开。
就在他又想关上时,已经覆上门的手感到一股阻力,低头看去,雷天宁已经伸手扒住门板。“这,是不是我的意志?”此时的雷天宁抬头,脸上有着坚决。
“嗯,勉强。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他的话还是那么冷,一字一顿。“想跪就跪着吧。”他甩下这一句之后也不管雷天宁的手会不会受伤,强行把门合上。
“嘿哈哈哈!你说‘嗯’!那不就是一种方法了吗?!”雷天宁兴奋极了,丝毫没有被他的话打击到什么自信心。
“不够?那就跪到够为止。”雷天宁少年的倔强也出来了,暗暗下了个毒誓。然而很快便为他的这个决定付出了代价:初秋还带着盛夏的暑。早晨的清凉过去,太阳渐渐高悬,整个夏季的酷热被释放出来。山顶虽然有手植的松柏绕宗两周,然而这石阶之侧确实完全无一点荫蔽。加之没有云彩的遮蔽,雷天宁很快便感到后脖颈一阵火热。夜中如水冰凉保持他清醒的阶梯仿佛变成烧热的铁板,不断的灼烧。最为难受的,还是长时间的跪着。双腿逐渐产生蚂蚁咬般地酥酥麻麻,再变为挣扎似的一阵阵的疼痛,随后竟然彻底麻木。
“好无聊啊……”雷天宁本来就好动,从早上又跪到了中午,早已百无聊赖。见到地上有一只爬来的甲虫,那按捺不住的贪玩驱使他伸手去够。“痛痛痛!”然而一个不稳,差点向侧边倒去,结果便是牵动了已经彻底失去知觉的双腿,让他发出哀号。
“给我忍着。”那个男人刚刚好开门,听到了雷天宁的哀号便又是严厉的呵斥。随即不再多话,再度走进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