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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衣服挺不错的。”宋锦站在李格冰面前捂嘴笑道。此时的李格冰已经换下了自己那可以说只剩下布条的衣物了,穿上了行道宗内统一样式的道袍。只不过他的道袍颜色是近乎全黑,玄色,而面前这个活力满满的少女则是白底,淡橙的条纹交织,从袖口处欢腾着在脖颈处汇聚。脸上总有着阳光的笑容,眼睛笑成了柳叶眉,满是开朗。
“啊,不错……”李格冰面对这种元气少女,在他这数年的流浪生活中可是第一次,让他有些羞怯的看着自己房中的地面,不敢看去。
“诶,别低头别低头,自信一点啊!很好看啊!就是有一种天生的侠客气息啊!”她径直伸手掰直了李格冰的头,又随即打量了一番,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待及宋锦的手松开,李格冰又有些不由自主地微微低下了头。“不要那么丧吗!人生又不是没有希望了。”宋锦观察到李格冰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那悲怆和阴霾,不由地出生安慰他。“可,可,我们都在行道宗,不都是为了复仇而来得吗……”李格冰看着宋锦脸上挂着的笑容,有些不解。
“是啊。行道的由来就是替天行道,但是总不能紧盯着那个仇不放啊。一天到晚死攥着,等不及手刃了仇人,自己就先一步抑郁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宋锦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实在不行,就比他们活得还久不就行了吗?那也是一种报仇啊。”
“行啦,我先出去了,这里以后就是你的房屋了,师姐我以后也是不能随意进来得,也就今天带你来的时候能进来看看啦。”送走活泼开朗的宋锦,房子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香炉中的沉香已经被点起,化作屡屡升起的烟雾,为这山顶上的木屋增添了一份恬静和如小雨般“润物细无声”的淡香。
“唉……”李格冰倒在自己的床上,随手拽起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自被子底下闷闷的传来了他的声音:“怎么可能放得下……”一想到父母死得那日晚上,胸口总感到有一块大石头压着,让他喘不过气,脑中也渐渐地被复仇的欲望占领。
“如若最后不是我杀死得,是他们寿终正寝,我宁愿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也要将他们扯下黄泉……”那悲凉渐渐演化成了疯狂,虽然只有一丝丝,却也足够骇人。这一刻,他向大师兄走近了一步。
“……”他将蒙着脸的被子掀开,呆呆地坐在竹床上。
窗外只有片云慢慢悠悠地四处闲游,屋内则是一如既往的寂静,过去如此,未来如此。如果算得上意外的话,只有宋锦刚刚来时带来了片刻的喧闹。古朴无华的香炉内,那沉香还在燃着,它只遵循着自己。烟气缓缓升腾,勾勒出如梦似幻的景象。
“好像……是有点太孤寂了……”李格冰突然感到一股寂寞。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怀念起那个吵吵闹闹的,比他略大一些的师姐了。
不去想此时,他拿起桌上的一个茶盏。那是由一段竹子做成的,做工有些粗糙。李格冰将其拿在手心摩挲着。
“这些……都是我的?”直到现在他都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加入宗门了?“多了很多的家人啊。”李格冰望向窗外,看着云朵变幻出各种形状。“虽然终有一日会离去,但是不会再以被人夺走的那种方式。”轻叹,他放下茶盏,站起身,走出门去。
“走了?”看到李格冰轻轻掩上房门,宋锦开口。“怎么了?换个衣服而已,又不要多少时间。”虽然李格冰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是面对宋锦这个奇奇怪怪的提问时,语气还是轻快了那么一丝丝。不,或许是对宋锦时才会有。
“这么快走干什么……我还想在外面再待一待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借口从师父座前逃出来,就这么回去不是老亏老亏了。”宋锦那精致的脸上满是苦兮兮。“回去了。”听到是这个原因,李格冰也是有些想笑。
“行吧行吧,回去吧回去吧。”她伸了个懒腰,率先迈开步子。李格冰见状也赶忙跟了上去。
女孩子较男孩子先发育一些,更何况宋锦十四五岁,大了李格冰两三岁,整整比他高了近一个头。当她迈开步子时,衣服侧的两条带子顺势飘荡起来,一不小心,拂过了李格冰的脸。抬头望去,看见宋锦,李格冰心中莫名就想起了另一物:“有些……像晚霞。”恰巧此时正是傍晚。天边一片火红,照得宋锦的背影越发璀璨。
“来这里。”回到那处广场上,宋锦坐回了属于自己的蒲团。而李格冰正欲坐在安升侧坐下,却见白鹤珠——他们的师父——招呼他过去。
“拜见师父。”“不必如此庄重。来到此地就是亲人,那有亲人见面还要这么庄重,这么严肃的?”面前这个有些瘦削的中年男人丝毫没有身为师父的庄严,那慈祥的样子如同看着晚辈一般。“好,好的。”李格冰有些惊慌,不知道如何回应。
“脱下衣服,让为师看看。”“啊……”李格冰没有第一时间脱下那件道袍,而是回头先望了一眼。身后,五位弟子正齐刷刷的坐在蒲团之上安心打坐,并没有谁睁眼……除了……宋锦。此时的她睁开眼,一脸坏笑的看着李格冰。
“宋锦,今天你多打坐一小时。”师父严肃的声音传来。宋锦慌忙闭上眼睛,还不忘最后幽怨得看一眼李格冰。
“行了,脱吧。”看到所有的弟子终于都沉浸于天人合一的状态,师父示意李格冰。李格冰脱下衣服,露出后背。身体由于过度饥饿而导致看上去有些瘦骨嶙峋,只需略微弯腰,脊柱历历可见,让师傅也不由得皱起眉毛。
白鹤珠的右手贴着李格冰的背,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随即开始用力,右手将李格冰的每一块骨头都摸了过去。李格冰只感觉仿佛有钢针在刺探他的骨骼,一股碾碎骨骼得剧痛。身体不由自主得扭开,然而始终逃不开师父的手。想喊出声却强行忍住,片刻之后便汗流浃背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师父的手终于松开,搀住了几乎要摔在地上的李格冰。
“师父,怎么样?”李格冰自己站起,立在白鹤珠前。“嗯……还不错。体质不错,练武方面有些天赋。”师父微微颔首,看着地面陷入沉思。
与此同时,听到师父此话之后,正在打坐的安升睁开了眼睛。“师父口中的有点天赋……那岂不是……”他在心中给这位小师弟标上了一颗星。他可不是睁大了眼睛看得,而是眯着双眼,几乎看不到一点痕迹,而他也只能看到李格冰与师父大致的轮廓。
樟芠菡同样也退出了打坐的状态,看向李格冰与苦思的师父。李格冰此时正恭敬的站在师父面前,心中七上八下:他也不知自己的资质到底算是怎样。樟芠菡看他这幅模样,微微张嘴准备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讲出口。随即两人都是又闭上眼睛,进行着属于自己的心灵的修行。
从始至终,吴易都没有睁眼。
“师父,宗门对于这个资质有没有什么要求啊……”“孩子,你自己想想看这话有多奇怪。”师父听到他的话笑了出来,看向李格冰。“你都喊我师父了,我还能因为你没有练武的天赋就将你赶出去吗?放心好了。”“那便好。”李格冰脸上没啥变化,心中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