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错不错。有潜质，这孩子不错。”不过他还是躲不开师父的手，就像用胶水粘在他背上一样。他下意识地将背扭开，手便自然而然地跟上了。“恭喜师弟啊，师父口中的有潜质那可不错啊。师父也带了好多弟子，有这种评价的也不多的。”蒋寒在一旁被这位师弟补充，自来熟一般地笑道。“那是那是。”师父也不由地咧开嘴笑了起来，看得出来很是为这位新来的弟子有这种资质而开心，而且绝对是发自内心的期许。
林杞也是捂起嘴，双眼咪成月牙。即使天性冷漠的方笛莉也是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
“你可要把他教好了，可不能浪费了。”师父笑够了，看向大师兄。而大师兄此时坐在他以前教导弟子时的蒲团之上，正有些愣神地看向前方，被师父这一下才回过神来，木讷地点点头：他也是在刚刚唯一一个没有笑的。
“行啊，那你们自己好好地学，你们的大师兄完全可以出师了。”师父也就出来这么一瞬，就又打算交由大师兄来教导，自己则安享甩手掌柜的惬意。
“可不能再喝酒了！”“这又……”“没有影响也不能喝啊！这损害身体啊。”望着十六岁的林杞，师父竟然无话可说，也就哼哼唧唧地应付过去。“好的好的好的好的。（顿一下）林杞，这么生气？这可不像你平常的样子啊。”师父打趣。而林杞则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变红，将头稍稍扭开，不再说话。
“行啦行啦，听你们大师兄去。”师父站起，缓缓离去。
“……”大师兄还是没怎么讲话，脸上同样没什么表情，相反，他只是面色复杂地看着师父离去的背影，眼中有着说不上道不清的繁杂。
“师父的背有些弯了。”他很轻很轻地说道。此话被众人听到，再度望去。如他所说，师父本来应该是很高大的一人，也是很强大的一人。在大师兄还没成长起来时，说是一只手便可以将所有人都按在地上也不为过，如今却很少看到师父出手，大部分事情都是交给了大师兄。连同雷天宁，各人的脸上都有着怜爱，和失落。大师兄的脸上尤其特别：那并不局限于普通的这几种感情基调，而是……有着两种对立的情感？让人很难琢磨透到底是何种。
“师父的事情你们别多管，专心打坐才是正道。”大师兄恢复了那种严厉的样子，厉声呵斥还沉浸着的众人。“尤其是你，雷天宁。这其实是专门为你而讲得。”大师兄向这边望来，眼中尽是严格。
“要紧守心神，不能为外物所困扰。观自身以静，则万古过而此躯不动。主要就是要以一个稳重的意志静观其变，而不是以焦躁的心去触碰。怒则伤肝。哀，思都会自损。这打坐的第一目的便是斩去自己的二十烦恼。”说及此，方笛莉突然睁开眼瞥了这位师兄一眼，随即又闭上，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沉浸于自身。
“第二个目的便是聚精会神，锻炼自己的专注。当这一方面训练到极致时，时间万物都会在你眼中慢下来。用另一种说法：你就是在时间这条长河中游历了更多。虽然不至于逆流而上，但是你见证，你用双眼目睹了更多。”大师兄顿了顿，决定还是说些更直接的东西：“在刀剑相碰之中，你便能将对方的动作看得更加清楚，无论是抬手上挑，又亦或是回剑把守，都给予了你更多的反应时间。所以好好练，你小子好像不是一个稳得下来的人。”“嘿嘿。”大师兄讲那最后一句时朝雷天宁瞪了瞪，而后者则缩了缩脖子，只能尴尬得笑道。
“自己修炼，有事情了找我，我去找师父一趟。”众人，包括雷天宁很快便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之中，不管外界。大师兄乘机起身，离开广场，向左边走去。
“进来吧，不用敲门的，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大师兄推门而进。师父的房子与众弟子也并无两样，木制，一张简朴的床铺，一张摆着茶具和香炉的桌子，配套的椅子在其两侧。还有一张堆着墨砚，毛笔与一叠宣纸的书桌。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一个堆满书的书架靠着床铺。有一个纸做的千纸鹤立在上方，添了一丝童趣。整体上下透着一种隐士的超脱凡尘，不争不嗔的气息。
“什么事情，说吧。”师父坐在床上，手上拿着一个装着酒的葫芦，轻轻地晃着，晃着。房子边上的窗户半开，他正一只手拄着膝盖，向外望去。外面只有不尽的云海，偶尔有地上的一棵树在空隙之中露出发黄的尖端，偶尔有数只飞鸟飞过，在云层中穿梭。
师父很宁静，满脸都是深郁的沉思，或许是在回忆自己的生平：毕竟在创设行道宗之前，他也一定有过一段遭遇，不必惊天动地，但一定足够深沉。
“我是来借书的。方笛莉到了学习药理的阶段了。”“自己拿吧。”师父一边仰头灌了一口，一边抬手指向身后的书架。大师兄也是轻车熟路的抽出几本，抱在怀中。
“师父，真的不应该喝酒了……”师兄转身时差点踢到地上一个散落的葫芦，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
挺正常的一句话，师父却十分诧异地转过身，看着这位弟子。
“哈哈！你怎么会突然关心这件事情的？”“弟子虽然被您评价为眼中只有复仇，但是说出这话也没什么奇怪吧……”师兄眼底那抹复杂刚下眼底，又上心头。“您不再教弟子，躲在自己房中偷喝闷酒，总感觉有些不负责任……”
师父看着大师兄，笑了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一般的和蔼：“可是我确实没什么好教你的了，甚至随着我年龄的增长，你已经在我之上了。”“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您就可以离开我们了……”师父突然哑口无言，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沉默良久。
窗外，飞鸟，层云理解不了人的悲欢思绪，自顾自地行着，过去如此，将来亦将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