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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清脆的声音回荡在这广场上。此时正是下午,广场上聚集着所有的弟子,各自练习兵器。至于这剑刃撞击声,则是来自与雷天宁手中的剑被林杞拨开,直接脱手出去。
各位子弟占据一角。大师兄依旧如以往一样,也不拔剑,只是将手轻轻放在剑柄之上,握住,然后整整一个下午一动不动,就连眼睛也不会睁开一下。方笛莉则在一角舞着自己的剑。不过这被她使出得每一试都是那么奇怪,仿佛完全不应该用在剑这种武器一样。像他们只练一种武器的人自然无法看出,也就大师兄能略微看出一点:这其中有枪的突进,有刀的劈砍,甚至还有镰刀的挥斩。而蒋寒则是使着双股剑,一板一眼地看着书,练习每一剑劈砍的姿势,竭力让每次都是剑刃向前。
至于雷天宁刚刚学剑,越发不堪。那剑有时如同一根烧火棍一样挥去,一只手握柄,起手时速度勉强可以,只是在半路时便控不住长剑,手腕微微颤抖起来,偏离了轨迹,速度也是一降再降。、
“再来。”雷天宁捡起地上的长剑,再度走回林杞面前。林杞看他这副样子,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声音发出。默默抬起手中的软剑,剑尖微挑,示意雷天宁进攻。
雷天宁咬牙,直接一击平斩过去。要知道这剑可是确确实实开过锋的,全力一击下去,将对方腰斩也不是什么问题,更别提雷天宁还不会收力,要是林杞没有接住,那便是师父来了恐怕也没戏。
雷天宁自然也不是想杀了师姐,只不过他是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面对这种情形,林杞也是双目凌冽,凝重地盯着劈来的长剑。自己甩手,手腕轻抬,软剑便从下方击上。剑背对剑背,长剑只是微微上抬了一点,而那软剑是直接折起一个弧度。可是雷天宁上一次便是如此被缴了长剑。既然收不了力,那就不用力。雷天宁本来就没打算用自己的力气与速度击败师姐,他直接后退,准备将自己的剑抽出。然而师姐同时用力,一同后退,连同一起收回。又一次,雷天宁手中的长剑被卷走。
而脚步一个不稳,他竟然直接跌坐在地上。然后他便看到那软剑从那弧度恢复过来之后,长剑再次摔落,竟然向着他的方向刺了过来。这一瞬,看着一道缝一般的剑刃逼近,雷天宁一时间竟然被吓得不知道躲闪,坐在原地,看着它不断逼近,然后砍中自己的额头。运气好他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就在这片刻,雷天宁眼前没有出现走马灯一般的半生,而是督见侧面有什么闪了过来。随即便是抬腿,踢中剑背,击飞数十米。
正是林杞。一条匀称白皙的小腿从淡紫的袍底探出,为他挡下了这一击。此时林杞还保持着侧身踢腿的动作,精致光滑的脸蛋上也有着残留的惊恐。那柄飞出的长剑则是被方笛莉用剑抵住剑身,以己剑当勾,转了个身,再次丢了回去,只留下剑和地面刮刮碰碰的声音。
雷天宁缓缓起身,捡起长剑。双腿一下颤抖,拄着剑才没有摔到地上。而林杞也是缓缓站直身子,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没事吧?”林杞走上起来,依然有些后怕。“没事没事……”再次举起长剑,定了定心神。“再来吧。”他双手执剑,剑刃对着林杞。
然而林杞并未举剑,沉默了一会之后,才有些羞怯的开口道:“师弟……要不,你还是自己先去练习一下基本功吧……基本功都不扎实,和我练剑是一点都没有效果的……”“师姐,我感觉我摸清你的招式了,我在这期间可以得到进步的。”见林杞没有反应,雷天宁略带着一丝不服气说道。
面对十二岁的雷天宁,比他大了四岁的林杞竟然没有开口,而是拘谨无比,张张嘴,还是没有讲什么。“师姐来吧,陪我练练。”雷天宁见林杞还是没有动作,不由得焦急了起来,示意她再度陪自己练练。林杞有些执拗不过,只能再度抬手。软剑的剑锋正对雷天宁的眉心,轻轻的颤抖。
“先自己练去。”一道极其严肃的声音从边上传来。大师兄已经不知道何时站到了两人身边,虎目含威。“是……”见大师兄这副样子,雷天宁只能乖乖地拿上自己的长剑,走向一个无人的角落,自顾自地挥剑。而林杞则是看了师兄一眼,低下了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师妹,你也要学会拒绝别人。我们之间没什么好害怕的,没什么好羞涩的。有些话说出去,就算对方生气,也终究会明白你的心意。”大师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憔悴。而林杞还是将头低着,点了点头。“知道了吗?”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强硬了,随即变得柔和,再度询问。
“嗯……”林杞说得极轻极轻,要不是大师兄的耳朵敏锐,还真捕捉不到她的回答。
“唉……去吧,自己去练吧。”林杞默然地抱拳,随即开始一板一眼地练起自己的软剑。“嗯……”大师兄看着林杞的软剑甩,卷,斩一气呵成,自己的手也是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剑柄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似乎是在脑中模拟如何接下林杞的每一剑。
“还有那个小子。”他意识到自己的任务不是教导林杞,随即转头看向另一处。雷天宁正在广场的边缘,漫无目的地挥着自己的佩剑,脸上有着肉眼可见的不悦。
大师兄走了过去,雷天宁看到师兄走来,也是慌忙间调整了自己的态度,有些凝重的挥着长剑。那郑重的神情好似要把面前的空间都劈开,直至虚无。
“行了,别装了。”高大的大师兄在雷天宁面前停下,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师兄……”听到大师兄的话,雷天宁有些不知所措。“不要浮躁,将基础的东西好好练来,自然不会弱到哪里去。若是根基虚浮,则最后死的,一定是你,而不是你的敌人。”顿了顿,大师兄继续开口:“就像你刚刚与林杞的打斗。最基础的要求就是剑不离手,而你因为剑的脱手,险些自己受伤,最后还是林杞帮你挡下的。”
话讲到这儿,雷天宁有些不敢去看这位喜怒无常的师兄,担心接下去的批评,担心对方对自己失望。
“握紧剑。”出乎他意料的是,师兄握上了他手,帮助他调整握柄的方式。
“用手腕牵引剑,沿剑锋劈去。无论如何,剑刃都是向前的,从来没有剑背破空,从来没有。”大师兄的手腕发力,连带着雷天宁的手一起劈出。作为一位刚刚接触剑道的人,这一剑比之前每次挥砍都要舒顺,就好像一根钉子插入水面,毫无阻碍,而不是之前仿佛在泥泞之中迈步,费力并且不堪。
“顺从它,而不是违逆它。就好像顺从天地大道一般。夏日要解衣,冬日要加袍。人生其间,则必然要与万物联系。不是你去掌控它们,而是根据你去契合它们。”大师兄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厉,眼中那闪着甚至可以算是冷酷的光。
雷天宁反而笑了起来:这个师兄虽然冷酷,但是始终心系着他们,就像家人一样。他能说出林杞的动作,就说明他其实观察了他们许久,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练习挥砍,每次都要剑刃朝前。一直练,练到晚上。”师兄放开手,准备回到自己的位置。“不要再给我这副无所谓的态度了。你也是经历过的人,自然知道失去的痛苦。想要把那种痛苦还回去,就不要再这种样子了。”师兄说罢便离去了,恢复了自己的冥想,没有再说废话。
雷天宁笑了笑,继续挥起手中长剑。
有些人看着凶戾,却是为了遮掩起心中的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