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别聚在这儿，一句话都不说，和办白事一样的，多晦气。”师父略带嫌弃的话语从边上传来，此时的他还是平日那宽松的白袍，缓缓走来。
师父这句话倒是打破了这沉闷抑郁的氛围，吴易第一个笑了起来。而看到他那温暖的笑颜，这压抑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怎么长的比师父都高了呦。”师父摸着吴易的头，慈祥地笑道。“从你最开始来宗门的时候，还是这么高呢。”师父比了比自己的腰间，而此时的吴易回想起那段历史则是脸黑了起来。
“那段黑历史师父就不要提起了吧……”见师父开始唏嘘地对其他的弟子讲起那段历史，吴易连忙制止师父。
“为什么不让师父说啊？”宋锦则是没听到师兄黑历史的一脸失望。就连樟芠菡也是有些好奇，至于安升，则是假装摇着扇子，眺望天际，至于他的耳朵，则一刻都没有停下偷听。
“师父也是……”大师兄叹了口气，准备向吴易说明。然而没等他说完，就见师父摆了摆手，声音高了几度：“那就算了吧，给我这个尽职尽责的徒弟留点脸面。”随即，不顾其他弟子哀怨的眼神，自己径直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吴易，事情都交代好了之后就来找我，我还有些事情和你说。”
吴易双手抱拳，对着师父飘逸离去的身影行礼。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吴易面向各位弟子，有些心累地扶额：对这些不着正道的弟子，他都有些害怕起来接下来他们要问的事情。不过出乎意料，没有人开口，只有一只蟋蟀在拉着歌曲。
“没了吗？”吴易又笑了一下，虽然他平日中时常会感到心力交瘁，可师兄妹们这样，也不是他想看见的，他忍心看见的。这句话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大师兄还是板着那张脸，他们还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决定藏在心里面。
“真的没了吗？”吴易还是说了一遍，虽然按照他的习惯，这句话他并不会说出口。
见到师弟师妹们还是如此，他只是摆了摆手：“那你们就先去帮师父吧，我和大师兄先谈谈。”如同木头人一般，他们离开了，头一回这么听话。
“说吧，为什么要让师父继续说呢？”吴易含着笑看向师兄：虽然他也极端不舍，但是他此时必须坚强，要在他们面前维持住自己那温柔贴切的形象。“就这么想听我的黑历史吗？你不是也知道吗？”吴易再次故意调侃起大师兄，想要借此来抑制住眼眶的泪水，不让它流出一丝一毫。
“师父只是想再留留你。”大师兄脸还是那样板着，与以往不同，冷漠中透着不舍与关心。
“我自然知道。”吴易的声音有了些许波动，这句话差点就让泪水夺眶而出。“所以我想快点离去。你也知道，这种离别最是伤感，我可承受不了。”吴易摊了摊手，故作轻巧。
两人还是没有说话，大师兄只是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侧身而过，走向师父离去的方向。
“最后逛逛吧。”
听着身后传来的话，吴易点了点头，迈向不同的放心。
他先去了大殿，眺望了整个宗门。这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宗门，正中心一个偌大的广场，有着一棵高大的松柏正植中西，向四周伸展树盖。两侧则是自己以及弟子的住宅，堆放杂物的仓库以及散发炊烟的厨房。回头，在悬崖边，矗立着那抹青绿：刻着所有名字的青石。吴易走去，轻轻将手拂上，感受着每一道纹路……
……
“终于来了啊？”吴易最后来到众人居住的地方，却看到众人早已在此等待。没了那种不舍和忧虑，都是带上了一种笑容。吴易看到的片刻便也自然而然的嘴角上扬，回敬以同样一个对待家人的微笑。
“来了。师父说下接下来要干嘛吧。”白鹤珠站在众弟子前，仙姿十足：“先去主殿，把你的牌位给下了……”
干完一众事情，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宗门的大门处。距离上次开启，距离李格冰到来时，已经过了整整四年。而在这期间，这扇大门一次也没有打开过，门环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老灰。
“今天可真是一件喜事啊，终于有人离开我们这宗门了！”师父哈哈大笑起来，震得这树林都抖动起来。“我十年前，第一位弟子来到宗门，然后就是你了吴易。没想到你比你师兄还要早一步。”师父语气中有着明显的骄傲，带着自豪回忆着那时的样子。
“我说过了，这扇大门只能在有人加入宗门，以及有人彻底离开的时候才准开启。而现在……”师父不顾上面的灰尘，两只手一把抓上，缓慢但有力的拉开有些生锈的大门。先是一条缝隙，随后扩大，最后彻底打开。在众人面前的是从未打扫过的石阶，以及未曾修理过的肆意生长的树丛。
“去吧。”在众弟子不舍的眼神中，师父却是唯一的例外，笑着将吴易推出门外。吴易有些迟疑的迈出步子，踏上这他九年前曾经踩上的路程。那时候，他扣动了门环，随后成为了宗门的一员，现在，他将原路返回，了解彻底的心愿。
“你还记得你当时来宗门为了什么吗？”师父厉声喝道，吴易听完，身子一抖，用无比坚定的话回复：“记得。”“……那就去吧，没什么好回头的。没什么好犹豫的……”
“回头，吴易。”师父豪爽的语气突然柔和了起来，在他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所以他毫无迟疑的回头，正见师父抛来一柄长剑，套在一个雕龙衔珠的剑鞘中，系着红绳。抽剑一看，凌冽的光芒展现在众人面前：告诫世人，这柄利剑出鞘了，今后还要斩杀不知道多少人。
“拿去，我仓库中还有很多。”师父无所谓的样子，弄得吴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转身，他再度行了当年的拜师礼节。
但是他没有听见当年师父让他起身的声音，也没有听见师父那时候爽朗的笑声，更没有听见师父让他拜师的赞赏。
他只听到师父轻轻地说道：“走吧，下山。”
有些木讷的起身，一步一步，缓缓踏下，踏上离去的路。
“我说过了，没什么好伤心的。等到你们下山，自然可以再见的。”身后，传来的师父无可奈何又带着安慰的声音。吴易一个趔趄，差点摔去。应该是这儿的路有些不平。
“我都说过了，有人离开这是一件好事情，这多少年的苦练，终于修成正果了!”
“恭贺吴易下山！苦海将尽，深仇得报！”这是师父吼出来的。
“恭贺吴易下山！苦海将尽，深仇得报！”这是各位师弟们最真切的祝福。
身后传来的咯吱的声音，那是已经生锈的门轴转动的声音。那已经褪色的朱门，也见证了许多，比他们想象的要多。
就这那门缝即将关闭，外面的光，吴易的身影将不见时，不知道谁，补上了最后两句：
“同履歧路，终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