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明剑宗。
大殿上。
一身黑白衣袍、仙风道骨的老人负手而立，仰望苍天，此人正是剑宗宗主忘尘子，在他身后立着刑法长老张衡。
“我一出关便听到我教弟子被血杀宗所杀，是否如此？”
忘尘子缓缓道。
“回师兄，我门下弟子在那锻器宗与幻灵宗所办的灵境之中死去，另有林茵师妹门下弟子受伤。”张衡也没想过忘尘子一出关便叫自己来是为了这种事，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听你这么说不是血杀宗所为？”
张衡眼神一闪，“据林茵门下弟子以及同去的张茹师妹门下弟子讲述，是我宗勾结魔教的叛徒所为。”
“是江茹师妹的弟子吧，她性子冷，门下就那么两人，还被你弄下山一个……”
“师兄！”张衡错愕抬头，“他是勾结魔教……”
“张衡！”忘尘子转过身来，直直地望着张衡，“我是老了，但这双眼还没瞎，你以为你的一些小心思我不知道！？”
那双眼便如一双利剑刺入张衡心底，他低下头来，“宗主，我……”
“当年师父仙逝之前，说你天资聪颖，但是心思最重，所以我将这刑法长老的位置给了你，其中深意没想到这么多年你都不知。”
“现在你为了一己私欲诬陷弟子，以后会不会为了一己私欲背叛宗门？”
这话已然极重，张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宗主恕罪！”
忘尘子见他如此模样，也不由叹息一声：“你可知我为何问罪于你？”
“师弟不知。”
“你我当年也在十大弟子之中，哪一个拎出来不是独当一面，你再看现在的十大弟子，哪个能代表剑宗？”
“更有甚者，十大弟子竟然比不过自废修为重头来过的人，简直可笑！”
“师兄的意思是？”张衡有些疑惑。
忘尘子摇摇头，“你这些年来不仅修为没有长进，连脑子也没了，既然血杀宗、魔教对我剑宗出手，我们还手即可。”
“你便传令下去，让门下弟子下山游历时，遇见血杀宗、魔教的人，杀无赦！”
“是。”
“只是江茹师妹那里你却要费点心思，她性子冷，却是最重感情，若是让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想必不会轻易放过你。”
“再有，若还让我知道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你便在思过崖老老实实呆上百年吧。”
忘尘子说完，消失在大殿之内，张衡站了起来，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
他自嘲一笑，随即也消失在大殿之内。
明月峰。
“你是说陈逸成了阴玉楼的弟子，不仅修为尽复，甚至击杀了紫阳？”
前段时间都在闭关，这一日才出关的江茹听到了江蕊所描述的信息之后，神色有异地问。
她依旧是一身素衣，年岁在她的脸上仿佛没有痕迹，她的模样一如当年清丽，只是一抹哀愁始终在她眉宇间挥之不去。
江蕊，或者说是借用江蕊眼睛窥伺的陈逸，打量着从前的师尊，看她清冷的脸上动容的神色，那心底的涟漪如同静谧的湖水上扔下一块石头一圈圈扩散开来。
时至今日，他必须得承认，唯有江茹，最能动他心弦。
江茹，我来了，我终于靠近你了，我应该用如何手段羞辱你，用如何方式才能击破你的心防？
如此我才能使用“七情魔瞳”窥探你的内心，告诉我你是如何想的，如何你才能沦为我的奴隶，匍匐在我的脚下？
江蕊看着江茹，轻声说道：“是的，师尊。”
江茹沉默了很久，陈逸甚至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
“莫非他真是勾结魔教的叛徒？”江茹自语着。
陈逸冷笑起来。
“师尊这么多年了还没看清吗？不论他是或者不是，都已不太重要了，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既然对同门下手，确实和从前不一样了……”江茹看着江蕊，“他的样子有变化吗？”
陈逸微微一怔，“自然是没有，我等修真人士修道有成，岁月带来的变化是很缓慢的。”
“我在想，他修为被废，如今却又如此道行，这三年想必是吃了不少苦……”
陈逸不知道江茹思考的会是这个问题，只是回首三年他一心以报复江茹、报复刑法长老张衡为目标，几乎是疯了一般修行。
世人都赞他天赋高，谁知道他经历了怎样地狱般的苦修与磨练？
只是，由你江茹来关心我，便显得讽刺。
陈逸暗笑江茹的虚伪，又听江茹道：“这些年来我的心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偌大明月峰我从前并不觉得空旷，可陈逸离开后我总觉得安静得可怕。”
“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从前的事情，想起陈逸第一次上山的场景，我外出游历，见到凡人间的纷争，一群草寇大开杀戒，只剩下一个孩童，我于心不忍，将草寇杀死，救下了孩童，带他上山。”
“他一开始很害怕，害怕这陌生的环境，甚至称呼我为是‘天仙娘娘’，我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称呼……”江茹微微一顿，露出久违的笑来。
“他一开始的半年里，几乎每天都会做噩梦，我每夜都会在他身边，他需要握着我的手才能入眠。”
“他是我的收的第一个徒弟，我从来没教过人，很多东西我都不太懂，于是我拜托很多师兄创造机会指点他，他那时应该不清楚，自己为何陷入瓶颈的时候总是那么巧合就会有所领悟。”
陈逸一怔，往事如风掠过，那些巧合当时自己只当是奇遇，如今想来确实古怪。
只是陈逸心底忽然觉得江茹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我一点点看着他长大，看他修为有成，看他独挡一面，他和我性子不同，总是温柔待人，对需要帮助的同门从不吝啬帮助，我做不到这样，却又希望他和我一般顾自己修为就好，他那样的做法其实没错，我不该强求他的。”
“那时我就该知道我的问题。”
“他渐渐不需要我了，跨入地境之后，修为的增长只靠磨练和领悟，他渐渐很少与我聊天，每日里在山下历练，只偶尔上山见我一面，道一声师尊，然后自顾自修炼。”
“我多想他和从前一样，什么都来问我，依靠我，什么时候我们师徒成了这样？”江茹说这话时，眼中闪过痛楚。
“但我问不出口。”
“我原以为我能一直看着他，直到三年前，我被人告知他勾结魔教，我很惊怒，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但人证物证俱在，我没法偏袒他，也不想求刑法师兄。”
“我很愤怒，我的愤怒并不在于他是一个叛徒，而在于他已经彻底脱离了我的掌控了，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做了很多事，有了很多我不知道的样子。”
“我问他认不认错，其实不是问他勾结魔教的事情，是问他为何那么热情地对别人，那么冷漠对我。”
“只要他说一句徒儿错了，徒儿需要师傅帮我，别说是勾结魔教，就是真的叛出宗门又如何呢？”
“我会帮他的。”
江茹的话语轻飘飘的，陈逸惊异地看她，他终于明白这种不对劲在哪里了，江茹绝对出了问题，不然她不可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但他没有，他只是斩下那一剑，自废了修为，说欠我的，都还清了。”江茹依旧自顾自说着。
“他欠我的，都还清了？”她低声重复了一遍，手中忽然有青光暴涨。
“他凭什么这样说！他的命是我救的！他的修为是我赠的！他所有的一切都该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他凭什么自废修为！凭什么自作主张下山！又凭什么转投魔教，只有我才是他的师尊，只有我！”
江茹骤然发难，突然拔出了仙剑，陈逸眼尖，看出那是自己的佩剑。
剑气在周围肆意飞舞，凌厉的杀意刺的江蕊寒毛竖立，整间院子在眨眼间毁去，唯有一片废墟。
江茹停下挥剑，用衣袖轻轻擦拭剑身，极认真的模样，她前头有多么暴怒现在就有多么平静。
这平静在此刻有难言的意味。
“这三年来，一旦闲时我就有这样的想法，所以我只能闭关修炼，我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
“但这三年来，我修为一点长进都没有，别说有所领悟，哪怕最简单的灵气修为也不见涨。”
“江蕊我考考你，你觉得这是什么情况？”
“心……心魔入体，寸步难行。”江蕊吞了吞口水，面对师尊，她居然会紧张。
“是的。”江茹微笑，这是她第二次笑，“我的弟子居然成了我的心魔，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江蕊我再考考你，对待心魔要如何呢？”
“要么放下，要么斩去。”江蕊重复这修行人对于心魔的总结要领。
“放下我试过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也就是说……”
“我要斩了陈逸才行。”
陈逸对上江茹的视线，总觉得她视线深沉，仿佛对视得不是江茹而是躲在识海的自己。
“师傅，你还好吧……”江蕊关心着，却有深沉的嫉妒与痛楚涌上心来，陈逸细细咀嚼着，终于明白江蕊的那份爱欲是为了谁。
“我当然没事，这是我三年来最开心的一天，我知道他没死，我总能找到他。”
“假如杀了师兄会让师傅好过，杀了也无妨。”江蕊说道。
江茹横了江蕊一眼，看得江蕊后退一步，江蕊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
“我要下山一趟，此间事情你绝不可对人说，否则我严惩不贷！”
江茹忽然便恢复了正常的模样，仿佛前头的情绪波动与毁去的庭院都是假的，她说着便消失了踪影，只留下伊人独自站在废墟里。
“那我算什么呢？”很久很久，明月峰上传来伊人的自语。
（备注1:江茹淡漠地看着一众读者，冷声道：“你们这群逆徒，你们的所有都是我的，包括你们的收藏月票，还不快交上来。”）
（备注2：月初了，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QAQ月票也行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备注3：江茹不会洗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