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笑天云面壁结束,下山回到了纯阳殿。
正殿内,此时笑天云和萧镜兰正恭敬地站在洞虚面前。
“镜兰,这两个月天云面壁练功的情况怎么样?”洞虚问道。
萧镜兰望了望一旁的笑天云,笑天云向她挤了挤眼,她道:“还好。”
“那好,天云,三日后在封剑台为你举行‘辟光’仪式,你好好准备一下。”洞虚说完起身离去,而萧镜兰却愁云上眉,如临大难。
“怎么了?我的兰姐。”笑天云问道。
萧镜兰急道:“都是你叫我在师父面前为你说好话,现在可好,师父三日后要为你举行辟光仪式——你这两个月根本没专心练功,还没达到辟光的地步,到时上台一露馅,你我岂不是都要被师父责罚?”
笑天云悠然无事地笑道:“放心吧,没事的。”说着便往外走去。
“你去哪?” 萧镜兰忙问道。
“去找醇香子品酒。”
“我都快急死了,你还有心思去喝酒!” 萧镜兰没好气地道。
“勇者无惧,智者无忧。”笑天云撂下这一句话,御剑飞遁而去。
三日后,峨眉山封剑台。
一座七层高台拔地而起,由下往上逐层缩小。顶层两丈见方的平台上立着一张石案,案上供奉着一块神牌,上书“剑灵上尊”四字。
台下聚满了峨眉弟子,他们都是来参加笑天云的辟光仪式的。
仙剑的修炼要经过开锋、辟光和炼神三个阶段。
开锋是把锈蚀的剑胚炼得锋利光亮;
辟光是唤醒剑的灵魂剑灵,与之订立誓约,使剑发光通神,自动护卫其主;
炼神是将人的灵魂与剑灵炼为一体,使人像使用自己手脚般自由操控剑的力量,乃是仙剑修炼的最高境界。
修炼者只有通过辟光之后,才能修炼御剑术的第二重境界;只有通过炼神之后,才能修炼御剑术的第三重境界。
仙剑的修炼对剑仙意义重大,因而仙剑每提高一层,各剑派都要举行庄重的仪式。
“喂,辟光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怎么办?”看见笑天云摆弄着手中的冰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萧镜兰压低声音焦急地问道。
“早跟你说了,没事,我能进行辟光仪式。”笑天云不耐烦地道。
“你能?” 萧镜兰不相信,“面壁前你说再炼两个月就能达到辟光,结果两个月都被你荒废了,你待会怎么上台?”
“辟光我两个月前就炼好了,我那时是故意对师父说没炼好,为的是两个月可以轻松一下,等到师父要检查时,我才说炼好了。这叫保存实力,留一手以备不时之需。”笑天云得意地道。
萧镜兰惊道:“你早就炼好了?”她还是半信半疑。
这时,只听司礼的师兄高声道:“辟光仪式开始,天云师弟,你上台吧。”
“看我的吧。”笑天云向萧镜兰抛了个笑脸,一派轻松地走上了封剑台顶层。
笑天云先拜了拜案台上的剑灵神位,然后抽剑插进神位前的缝隙,接着伸指捏起剑诀。右指尖逐渐凝起一团白光,“呛!”右指向前一戳,白光中顿时射出一束寒光正中剑身。
寒光似乎激活了冰决,使之剧烈颤抖起来,剑身也聚敛起耀目的白光,闪烁之中,剑身仿佛蜕去了一层皮,变得更为纯亮。
台下立时涌起一阵欢呼声,众弟子纷纷为笑天云叫好。萧镜兰也惊喜地望着台上的笑天云,想不到他真的成功了。
笑天云收指撤去白光,而剑身的光芒兀自闪耀不停。又一波光华闪过,剑身缓缓现出火蛇在游窜,最终形成一团血色火焰留在剑身,这是剑灵的标记。
剑灵的标记一出现,即代表炼剑者与剑灵正式确立隶属关系,也宣告着辟光仪式圆满成功。
然而当那个血焰标记一出现,坐在台下观看的洞虚身体便一震,目中立刻翻起震惊的浪潮,“难道真是他要来复仇了吗?”他低声自语道。
仪式一结束,洞虚便把笑天云叫到山顶的临天阁。
笑天云心想师父定是要夸奖他,但他纳闷师父为何不当着众弟子的面,偏要来这无人的临天阁。
来到阁中他恭敬地叫了声师父,洞虚正背对着他,闻言转过身来,脸上尽是凝重忧思之色。
“怎么了师父,是徒儿做得不好吗?”他疑惑地道。
“天云,你做得很好。但为师必须告诉你,你要放弃冰决。”洞虚道。
“为什么?”他大为不解。
“因为那是一柄不祥之剑,我要将它毁掉。”洞虚道。
“怎么可能?”笑天云难以相信,“冰决跟了我十年,也没出过什么事,怎么会是不祥之剑。而且当初我把它从剑胎谷取出时,也是通过了你的鉴定的。”
“当初的确没发现什么问题,直到今天我看见了剑灵。”洞虚道。
“剑灵有什么问题?”笑天云问道。
“冰决的剑灵带有魔性,你辟光之后,魔性很快会纠缠到你身上。”
“魔性?”笑天云似乎甚感滑稽,“我怎么没感觉到,师父,我看是你多虑了吧。”
“决不是。”洞虚正色道,“此剑隐含魔性,若不毁去,必将后患无穷。天云,你把剑交给我。”
“不。”笑天云后退了两步,“我不能让你毁掉我费了十年心血炼成的剑。”说完召出冰决,踏着白光飞出临天阁。
“天云,你给我站住!”洞虚连忙御剑追赶。
“天云,为师命令你把剑交给我!”洞虚厉声道。
“护剑如命,人在剑在。这是你教我的,我不能给你!”笑天云叫道。
“你这劣徒,竟敢不听为师的话!”洞虚御剑在空中追挡笑天云,每次都被他巧妙地躲过。洞虚急怒之下伸指射出一道剑光正中笑天云脚下的冰决,笑天云脚一滑与冰决一起坠落地面。
洞虚也降落地面,看见笑天云跌得满脸土灰,却还忍痛抱着冰决。“剑亡……人亡,你要毁了冰决,就先……杀了我!”笑天云握紧冰决道。
洞虚深叹一口气,道:“你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笑天云跟着洞虚飞到了峨眉后山,这里一直是峨眉的禁区,他不知师父为何会突然带他来此。
师徒二人落在了一座隐僻的山崖下,洞虚按动了崖壁上的一块暗石,壁上竟露出了一个洞口。洞内的石阶呈螺旋形向下,每往下走一层,笑天云感到的寒冷便多一分。
走到尽头,他不禁抱着身子直打寒战。尽头处是一个大冰池,池内覆盖着厚厚的冰层,中央凸起一个冰丘连接着十根粗重的铁链。
冰丘内封冻着一团紫影,被圈圈铁链捆住。
“师父,这是什么地方?”笑天云惊异地问道。
“冰劫狱。”洞虚道。
“做什么用的?”笑天云又问。
洞虚没有回答,只是向前走了两步,注视着那个冰丘。
血光乍起,如一团烈火自冰丘内燃起,丘内封冻的紫影也随之动了起来。
那是一个人,那人站了起来。
“轰!”血光暴盛,如火山喷发,冰丘顷刻间融化,露出一个血眼紫袍的身影,他额间一团血焰印记闪耀着血腥诡异的光芒。
看到那印记笑天云吃了一惊,竟然跟冰决剑灵的标记一样。
冰丘虽已融化,但那人的手脚仍被铁链绑缚,依然不能动弹,他只是抖了抖铁链,抬起头以血眼瞪着洞虚道:“水静天,你终于来了。”
“师兄。”洞虚平静地道。
“师弟,你不去做你的掌门,跑来看我这被关在死牢的囚犯干什么?”那人笑道。
“师兄,当年你的炎魂剑遁逃,虽然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在寻找,却始终没有它的下落。想不到它竟躲藏在剑胎谷,伪装成了剑胚。师兄,你是指望它帮你复仇吧?”洞虚道。
“哈哈哈!”那人一拉铁链大笑起来,“师弟,你处心积虑,终究还是一招不慎呐!如今炎魂剑已经缠上了你这位弟子,他一定会助我复仇的!”说完又即大笑。
笑天云手上的冰决突然闪耀血光,颤动不止,似要从剑鞘中飞出来。笑天云紧握剑柄将它按住,奈何它越动越猛,就快按不住它。
“师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既然我找到了炎魂剑,就一定会毁掉它。”洞虚道。
“炎魂已经与你弟子的灵魂捆绑在一起,你要想毁了它,除非先杀了你的弟子!哈哈哈!”那人大笑着一展双臂,周身的血光竟爆散成一团血雾。
笑天云手中的冰决也即刻耀出一团血光将他笼罩,他冰冻般突然定住,而后眼中血光一闪,竟似变成了另一个人。
洞虚连忙带着笑天云出洞,那人的笑声仍不断从身后传来。
冰池底部逐渐显现一个蓝色玄龟光轮,接着池内暴风雪骤起,将那人封冻,一个冰丘重新伫立在冰池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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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天云捂着头醒转过来,他感觉自己的头之前似乎被猛击了一下,然后便昏了过去。
他睁眼一看,大吃一惊,自己竟躺在一个冰窟里。
洞口石门开启,有人走进了洞窟。笑天云一看来人是洞虚,惊问道:“师父,我怎么在这里?”
洞虚道:“你被炎魂的剑灵蛊惑了心智,若不是我以正神护心印镇住了你的心神,你此刻恐怕已魔念蚀心,入了魔道了。我把你放在这,就是想借冰窟的玄寒之气克制你的魔念。”
笑天云一脸惊疑不解之色。
洞虚又道:“炎魂就是冰决,它是一柄伪装后藏在剑胎谷的魔剑,为的就是等人来修炼它时,向此人灌输魔念,以帮助它真正的主人火连云复仇。”
“火连云是谁?”笑天云问道。
“你今天在冰劫狱看到的那个人,就是火连云。”
“是他!”笑天云惊道,“师父称他为师兄,看来他与师父是同门,但他怎么又称你为水静天?”
“水静天是我的本名。”洞虚道,“我修道继任掌门后才改称道号洞虚。”
“火连云好象挺恨师父,你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笑天云问道。
洞虚抬头望着洞顶的一角凝眉沉思,似在追忆一段不堪回首的悲痛历史。许久,他才转过身娓娓道来——
峨眉山流云涧。
剑光如龙,纵横交击,将流云涧原本轻缓飘渺的云气搅得动荡流窜。
火连云和水静天二人各执仙剑在空中频频交手,交击之声连连,碰撞之光灼灼,在天空爆闪出一个又一个雷霆。
“师兄,你听我解释!”水静天在匆忙交手中还不忘和火连云搭话,“我跟清妍是真心相爱的,你误会了!”
“荒淫之徒,竟敢编出这等谎言来狡辩!”火连云剑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你不信可以问清妍!”水静天连忙抵挡。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甭想将我引走乘机逃脱,我今日一定要杀了你!”火连云的剑爆出一团烈火猛劈下来,水静天未能挡住,痛呼着坠落地面。火连云乘势如鱼鹰挺着尖喙般挺剑直掠而下,要将水静天一举钉死在地上。
金虹骤起,横贯在水静天身前化作一个白衣女子,“连云!住手!”女子握剑展开双臂挡在水静天身前。
“怎吗?清妍,你要亲手杀了他雪耻?”火连云收住剑惊问道。
“不!你不能杀了他!”卓清妍坚决地道。
“为什么?”火连云大惊不解。
“他没有侮辱我。我……” 卓清妍一咬牙道,“我对他是真心的。”
火连云如遭雷击,旋即又摇头道:“不,清妍,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你只是可怜他这条狗命对不对?”
“连云,对不起,这是真的。” 卓清妍流着泪道。
“不,不。”火连云失心般不住地摇头,“清妍,你和我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也已订下了婚约。他刚上峨眉,你和他才认识几天,怎么可能喜欢他?我不信!”
“连云,我是和你一起长大,我以前一直以为我与你的那种亲密无间就是爱,直到我与静天一见倾心,才知道:我跟你之间只是一种最为密切的友情,跟静天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爱。连云,你要怪就怪我,不要为难静天!” 卓清妍泪如决堤地道。
“不,清妍,你爱的是我,你一定是被他骗了!”火连云突然剑一横望着水静天大声道,“都是你,一定是你蛊惑了清妍,离间了我跟她的感情。清妍,你让开!”他一剑荡开了卓清妍,“我要杀了你!”举剑就往水静天劈下来。
水静天受伤倒地,眼看就要命丧在他剑下。
忽听“飕”一声疾响,一道金光划过火连云,他痛呼一声捂着手臂停下来,不能置信地望着卓清妍:“清妍,你要杀了我?”
卓清妍清泪盈眶,挡在水静天身前,坚定地道:“连云,你要杀了他,就先杀了我!”
“你居然要为他去死!”火连云惊愣得似乎灵魂骤失,成了一具僵尸。猛然他双手抱头转着身体对天狂笑起来,良久,他才定住身体望着水静天和卓清妍,眼中聚满火光。
“既然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他眼中火光一闪,剑上火光顿起,大吼着握住剑如燃烧撞地的陨星般,向水静天和卓清妍冲杀过来。
二人心知凶险万分,一起出剑击挡火连云。
最后卓清妍的剑将火连云的剑击飞,水静天再以剑将他击倒在地。
火连云挣扎了半天站了起来,以蓄满恨意烈火的眼睛瞪着二人道:“我一定会复仇的。”言罢化作一束火光窜向峨眉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