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第一次来到这世上。
她只觉黑暗与压抑,周围是狭小的空间,难以伸屈四肢。她感觉沉浸在一片海洋里,无法呼吸,无法摆动。只有无尽头的黑暗与她相随。
害怕——她脑中仅剩下这个念头。她不再敢动,不再试图突破这个牢笼。蜷缩起身子,尽量收缩着自己,像是在抵抗黑暗的侵蚀。慢慢地,这里只剩下深邃的黑暗、孤独。在这刻骨铭心的痛苦体验下,她逃避似地“梦”见了外面的世界。
“林德,恭喜你!”
一道模糊的声音传了过来。她好像看见个模糊身影,穿得随随意意。脸上的胡茬都将他的面庞抹黑。这似乎是二人的宴席,桌上到处都是瓶瓶罐罐,散发着浓重的酒气和大叔味。对方摇摇晃晃的身影,似乎又是要说话了。
“嗝…我、我说实话,我真羡慕死你了。明明都是老同学,走的领域都一样,你却能够得到这么多大、大人物的赏识。啊…大人物啊……真不愧是你,林德!”
林德…是谁?
“来!我们再喝一杯,欢庆成功的你和落魄的我!这可恶的世界…咱们不醉不归……”
声音戛然而止。光景再次流转,这次是她不喜欢的无灯的夜。天上繁星点缀,高高悬在头顶。这次的感觉倒是清晰了不少,她看见一个人坐在草地上。微风吹着他,他舔着风儿咽下苦涩的酒。手指不安地摆弄摆弄,敲着酒瓶——
“到如今,唉!我已对哲学、法学以及医学,研究不少!甚至还有那神棍的学说……真是可笑,我这可怜的傻子!到头来,都钻研了些什么?都不过是他们拿来取笑我的玩具!我林德,我……”
似是找不到什么可说尽他悲苦的词语,他便失了声。只得仰望群星,继续苦闷喝着他的苦。沉默许久,他累了,就躺下。躺在这温软的草地上。他看着星空,弯弯的月亮,倒是想到了什么。只听他说:
“盈盈的月光,但愿今宵
你最后一次见我烦恼,
我有许多次午夜不眠,
靠在书案边等你出现:
于是,忧郁的朋友,你来了,
在我的书本和纸上照耀!
唉!今日,是我最后的懊恼,
明日,枯燥的思想把我缭绕;
我已觉无味,等待那黑暗
把我怀抱!”
“咔嚓咔嚓”
细微碎小的声音不断起伏,笼罩着她的黑暗被光明驱逐——那是温暖的光芒,是现世的光!她感到身躯在雀跃,精神的欢腾!只因为她离开了这无尽的黑暗。
旋即,这黑暗便迅速离去。她很快地被抱起,一个温暖的怀抱贴附着她弱小的心灵。世界充满了光明,即使这刺痛着她的眼睛,让她留下痛苦的泪水;即使她感到枯燥的空气充满她的胸膛,让她喘不过气而哇哇哭泣;好似这里的一切都不欢迎她,但她也毫无怀疑地紧贴这个怀抱。在这一瞬间,她明白,这是她的母亲——
“我的女儿,弥赛亚·维萝妮卡(Messiah Veronika)。看到你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这位母亲一手托着新生的弥赛亚,一手环过她幼小的身躯轻轻抚摸。母亲的视线从弥赛亚身上掠过,看向她背后碎裂的蛋壳。
蛋壳通体白净整洁,在暖光的照耀下泛着隐约的金光。母亲,贝德莉采·维萝妮卡(Beatrice Veronika)不知这算作什么现象。其他族人出世时并没有多余的金色,蛋壳也不像弥赛亚那么干净。希望不会再有什么动荡……这只幼龙的出生已历经千辛万苦。听着弥赛亚不停的哭声,母亲也不再管这是好是坏,现在得让她的孩子吃饱饱才行。
她随手拈来一片蛋壳,将它塞进弥赛亚正哇哇大叫的嘴里。那坚硬的质地好似开玩笑般在弥赛亚的嘴里消融。
“吧砸吧砸”
母亲有些好笑地看着弥赛亚吃壳的样子,决心将这幅画面保存下来,当作女儿的黑历史。谁还不是这样过来的呢,母亲心想。
“乖,慢点吃。”
她看向女儿可爱的脸,细软的鳞片整齐的排列着,像嫩芽般的幼角长在弥赛亚的头上。
犄角的成长是个很痛苦的过程,别看那些龙有着多漂亮的、又粗又长的大黑角,那都是比别人几倍的疼痛换来的。族中有时也凭着犄角的秀丽与雄壮来相亲,就好像人的脸。人看面皮龙看角。
不一会儿,弥赛亚就将她自己的蛋壳都吃干抹净了。像是离开母亲的怀抱久了,又觉得有些孤单寂寞。就兴冲冲地朝着母亲的方向跑去。
“麻麻!”
母亲接住弥赛亚的怀抱,将她的尾巴缠绕在弥赛亚身上。像是给足了安全感,弥赛亚开始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吟,转而睡去。
母亲察觉到外面的光线渐暗,这注定不同寻常的一天就快过去。母亲想着那在外逍遥不知龙影的丈夫,就有些愁闷。但这都比不过女儿的降生带给她的喜悦。
黑夜来临,但新日就将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