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弥赛亚降生后,“光的天空”在它的座位上回转了九次的当儿。广阔的湛蓝天空,俯视着山上的一处角落。矮小的绿植爬满了整个岩石表面。
那儿是这山上最高的地方,朝向天空微微凸起的通天之角。虽说是一角却并不狭隘,足以立身数十人。蓝天和绿植、石色浑然一体,透露着自然的宁静——当然得除开某个孩童咿呀学语的奇怪叫声之外。
此时的弥赛亚正乖巧的趴在贝德莉采的身旁,贝德莉采则化为人形坐在柔软的矮草上。银白色的长发散落一地,饱满的胸脯让长发被迫跃起,搭在贝德莉采的手臂上;蓬松的发梢与白裙融成一团,绕着贝德莉采的臀环成一个好看的圆。
贝德莉采赤色的眼眸如火般温暖。每当贝德莉采用仿佛在温柔地笑着的眼睛望向弥赛亚,就能驱逐她心中的一切黑暗。
弥赛亚的爪上抓着母亲要求她每天学习的多层石板。这是每个龙都必须经历的学语阶段,龙语,不仅是同族间交流的工具,更是龙类这一强大种族释放魔法的重要媒介。
在已经九岁了的弥赛亚看来,龙语的字形与她前世记忆中的语言差别巨大。或许是种族不同的原因,龙语看起来像是拿爪子随意划在石头上做的标记,又经历了后人的轻微改进,给予其次序与其他规则演化而来的。
“thuu-um…?诶?难道是thoo-oom?”
弥赛亚读到了一个难词,她对这个音节的发音一直把握不准,在这纠结了好几朵云飘过的距离。她似是也感到不耐烦了,将这石板倒过来对准自己,拍拍脑袋。好像是要将音节的理解拍进脑瓜里。
此时弥赛亚的心中懊恼,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母亲说她常常会给弥赛亚加些比其他龙要多的知识。像什么一般龙不会关心的《前代龙族历史》、《战争状态》、《世界局势大演》、《社会契约论》之类的。这给她带来很大的学习压力,就连往常一些基本的知识都会搞错。
贝德莉采实在是看不下去这笨女儿的样子了。想当年,她要学的东西比这些只多不少。但还好,弥赛亚仅仅只是在龙语相关的知识上速度缓慢,凭弥赛亚认真努力的程度,贝德莉采虽然嘴上严厉,实际上却不会多加苛求。
“小弥,我已讲过一遍:遇到这种情况应该使前面的元音变长,而使后面的元音变短。这样,thu’um就变成了thoo-um,su’um就应读成soo-um。”
“母亲,我已明白。”
看着母亲又要发作的样,弥赛亚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
已与贝德莉采人形差不多半个身体大的龙头,对着娇小人类的身形俯首帖耳,显得有些喜感。
“母亲,为什么我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其他族人呢?这岛上很大,但却只有母亲和我,他们都去哪了?”
“因为这座岛是我们的家,我的女儿。大多数的族人都生活在西南海域的各个岛屿上,这里算作是偏僻之地,又是与人类较为靠近的地带,也就没有多少龙从此经过。”
贝德莉采有些宠溺地看着这只幼龙,或许是想到没有带弥赛亚出去看看世界,而一直待在这座小龙岛上的缘故,让弥赛亚一直向往着外界。
母亲决定补偿一下她可爱的女儿。
“小弥,妈妈还有着事要做。今日的课程学完之后,就去家里的秘碑置放之地,我会在那里等着你,教你认识那碑上铭刻的字……当然也有其他的事情要说与你。”
“母亲,是化人形的方法吗?”
“并不是,这对你来说还是有些早了。那不仅跟碑文有关,也是族内万千条龙都曾立足远眺的时候。待你去得那里再说……今日还有不少课程,不要放松懈怠喔。”
然后伸手挼了一把弥赛亚的头,上面的龙鳞已经显得跟成年龙差不多粗糙、坚硬。这孩子太过独立了些,虽然这没有什么不好,但……
贝德莉采眉头微蹙,轻叹着气。将她细致光滑的黑龙角轻贴着弥赛亚的龙颔。
“……但还是太细软了些。弥赛亚,做不到的事情还请不要太苛求自己。也要记得多向妈妈撒娇哦。”
“嗯。”
弥赛亚闭上眼睛,乖巧应答。听见化为龙形的起风声,便睁开眼注视着母亲飞向青石般的天空。
之后,这里就只剩下天边的鸟儿与某只幼龙咿呀学语的对答声。
……
“光的天空”缓缓流转,不一会儿便悬在了西方群山的山巅上。
心中感受着星空的运行,再看向爪中看了不知多少次的石板。弥赛亚估摸着时间已然差不多,就朝着石碑置放之地走去。
弥赛亚看见一块紫水晶高高浮在空中,不发出声响地转动。心中了然,那便是石碑所在之地。弥赛亚曾随着贝德莉采认识龙岛的时候去过那里一次,不过那时的她什么都不会,仅仅只能听懂母亲最原始的吼叫声。
在她现在看来,那里似乎是纪念之地。因为除了托着水晶的石碑基底以外,周围就是深深地悬崖。空远、开放。
前面就是在石碑旁等待她的母亲了。对弥赛亚来说,贝德莉采不仅是她的母亲,也是她认识这个世界的老师。她总是带着敬意问候。
“母亲,允许我独自看一下碑文么?”
贝德莉采虽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弥赛亚看向石碑上那久经风霜的爪痕,各式各样歪七八钮。全不像先前所学,只得死板地按照记忆里的字音读出来。她为自己的逞能感到些尴尬。
“法奥…克莱恩……”
贝德莉采在旁等到弥赛亚读不下去时,摸摸那贴在石碑前的龙脑袋才开始解说。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时人类还不存在于这世上。我们也不过是在地上爬的大一点的蜥蜴。有位英勇的祖先,冒死爬上了众神俯瞰生灵之顶。他或许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喜爱高处,就遇见了神灵。”
“神灵见世上生灵弱小,上智下愚都未存于世。祂怜爱生灵,便最先施加神力于我们一族。那位祖先作为代表,在神力的洗礼中获得了神秘体验。后流传一文便消失不见,直至今日。”
贝德莉采看向石碑,停顿了一下。
“那紫水晶便是她的代表,她名为海拉。碑文所刻,字义如下:
群山发出红光,溪谷一片安谧,
银色的小溪流入金色的大江。
太阳隐退了,一天就此告终,
她飞向彼方,开拓新的生涯;
满怀希望地向着永恒舒展,
我自觉渺小而又伟大
永远不停地追随着她!”
在用原始的吼叫说完这段字义,贝德莉采也不管弥赛亚似懂非懂的样子,就将她拉向靠近悬崖、还算安全距离的一侧。
“现在,你得给我跳下去。”
听见此话,弥赛亚却不如其他幼龙一样兴奋地跃跃欲试,而仿佛是预见了什么恐怖的情景一样,全身发抖着直接做回了蜥蜴——趴在地上。
贝德莉采看着弥赛亚的行为,不免吃惊。向来勤奋好学、知难也会上的弥赛亚现在却胆胆怯怯地趴在地上,一点也没有龙的样子。
照理来说,碑文不仅传递着代代相传的传说,也有着激励幼龙向天空一跃、展翅飞翔的勇气。但弥赛亚却不受影响似的。
“为什么会害怕呢,小弥?”
贝德莉采温软的手抚摸着弥赛亚颤动的龙尾巴,给这只幼龙以安心。
“因为…山峰遮掩住了光辉,下面深邃不见底……如果我不会飞翔,那我必定摔死在下面!”
“可你只要跃向天空,就学会了飞翔。这是龙的本能,难道你不相信自己能够飞翔吗?”
“呜呜”原本…现在我不信了!
声音还是出卖了她自己,向着母亲表示着害怕。弥赛亚只得在心中呐喊,她不想冲着母亲大吼大叫。
“唉……”
贝德莉采长叹了一口气。
“不跳就不跳吧,你先在这看下风景。”
然后像是不再管弥赛亚似的,远离了这里。
弥赛亚也放松下来,往后退了几步,以免无情的母亲过来一个飞踢,将她踹下这里。
“小弥,你还记得碑文上的最后一句话吗?念给我听一下!”
身后远处母亲的声音传来,弥赛亚细细回忆当时母亲的吼叫方式。全然不知那声音中的一缕缕能量。
“我记得是……”
“永远不停地、”
紫水晶开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在“光的天空”下显得有些黯淡。
“追随着……她?诶、妈?啊啊啊——!”
紫水晶的光芒骤然增亮,一股无形的力量波动着向外散发出去。
而我们可怜的弥赛亚,就这样被紫水晶“踹”出了石碑台地,冲着黑渊直直坠下。
耳边可悲地呼啸着的风声,好似那母亲的窃笑。
此时的她顾不得其他,只闭着眼慌慌张张地想要振翅。可她的心,像是束缚住一样,紧紧收缩着翅膀,不让其张开。
是因为害怕吗?
弥赛亚艰难地睁开眼,之前裹挟着她坠落的黑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远方的红光洒在山上,两侧的山脉绵延,遮掩住远方的曜日;山谷中回传着她的叫喊声。
她仿佛对着那消失的耀阳有不知名的向往,她想抓住那轮日——
等那金红重新映入眼帘,弥赛亚才察觉到她已不再下落,而是向着天空飞去。
这个伟大的存在悬于头顶,弥赛亚甚至觉得她能凌驾于它。
她感受着血液的沸腾,藏在心脏最深处的“生命之精灵”很强烈地颤抖起来,就连很弱的脉搏里面也有了震动。并且,在颤抖中它有这样的声音:这就是我的能力,凌驾于所有生灵之上!
高天不再遥远,她触手可得。
*附龙语所写的碑文:
Pah naar efleym, Pah lumnaar haash,
faal Seylur bruuk deybotsh kotin yuvon rath.
faal Krein bo nau reytshii, Mindin sul los dreh.
Vosaraan ewey wah neytshe laas alsweye,
Soed boziik nau ek gro bo.
Zu'u falt ful mal ahrk nu ful lot,
Zu'u yah niil nau niilah koes mahfaeraa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