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缠着的藤蔓,泛金的光斑藏在绵密的树荫下,有流水,有独木的桥,流水里有波光在闪耀。
“来呀,弥赛亚!”洛因朝着身后远处的少女大声嚷道,“我知道一块长草莓的地方,中午的面包肯定有着落了!”
弥赛亚把自己手上的篮子挂在胳膊上,朝着洛因挥手,“我会跟在你后面,你就尽情前去吧!”
接着他们进入林子,越走越深;他们穿过潮湿的不透光线的树荫,这儿万籁俱寂,只有在他们头顶望不见的天空里,时不时飞过一两只鸟儿;洛因走在前边,一边拨开挡路的枝叶一边确认着路线,“不远了,”他向后望了望,“弥赛亚?”他起先看不见她,后来才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后面的草丛中钻出来她那秀美的小脑袋,顶开旁边的鸢尾花。
“这花好漂亮。”
这时他只好往回走,把她从乱草和杂树中领过来,领她来到一块空地上。那儿正好有些晶蓝色的蝴蝶在孤寂的花丛中飞舞。洛因想揩干她那直冒热气的脸上湿润的头发,看着她额头上晶莹的汗水,他还是遏住了自己的想法。
“就是这儿了吗?”弥赛亚停下步来,没看见草莓,倒是有些被绚丽的蝴蝶吸引了去,“可是草莓在哪呢?”
“原本应该在这的,”他说,“可能是被鼬鼠,或者其他小动物捷足先登了。”他靠近好像原来有着草莓的地方,看着杂乱茎叶旁边带点蓝色光辉的足印,“这是什么动物?”
弥赛亚也指着旁边一连串的足印,“快,它才离开不久,也许能找到其他草莓。”
他们跟着差点断了几次的足印,走出浓密的树荫,来到林间空旷的地方。洛因嗅着这里还残留着的草莓清香,就带着弥赛亚继续往前走。他们穿过阳光照耀的地方,仔仔细细地向前寻找;直到洛因看见一抹淡蓝的光辉在草丛中闪耀,他缓缓蹲下,示意跟在后面的弥赛亚靠近一些。
那抹蓝辉正来自于眼前这动人的偶蹄动物身上,它头顶的双角如蓝水晶般晶莹剔透,健硕的身形披着斑点花纹的皮毛,四足踩着点点光亮;它只顾着低头舔食草莓,没有注意到隐蔽处的二人。
“是精灵鹿,”弥赛亚显得有些嘴馋,“母亲曾给我吃过,相当美味。”她迫不及待地看向少年,如果他也同意,她就会迅速扑杀面前的这只美丽动物。洛因看看正吃着草莓的精灵鹿,又看看快要流出口水的少女,他只好朝着弥赛亚轻轻点头。
对不起了精灵鹿,我会好好品尝你的美味的。他心想。
少女把篮子交给洛因。她双手撑地,弓起身子,白色的身影眨眼间就飞向了那可怜的动物;洛因只听见一声细微的呜咽声,精灵鹿便断了气。少女松开咬着精灵鹿脖子的嘴巴,鲜红的血液从粗长的孔洞中汩汩地流出,染红了青草。弥赛亚舔了舔嘴,将嘴唇周围的血舔干净,她回头叫喊着少年,“来呀!”
洛因依旧蹲在草丛里,没有立刻出去。他看着少女茹毛饮血的样子,胃里顿时翻起巨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女捕食猎物,原以为是用魔法什么的手段,倒是忘记她有着最简单的方法。又想起刚开始的那几天,少女就曾对他用过这种扑杀姿态,心中不免一阵后怕。他强忍着不适,走了出去,“我去摘些草莓。”
弥赛亚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就继续用着魔法在精灵鹿上蚀刻纹路,打算将其放入魔法空间中;等到她完成仪式后,洛因也已携着半筐多的草莓回来,他坐在离她几步远的一个石头上,一声不响地望着她。太阳正在他们的上空照着;几只闪着金光的小飞虫,在空中拍动翅膀;从远处传来一阵低微的当当声,还能听见林中鸟儿的鸣叫,仿佛在歌唱着他们丰盛的收获。
“听啊,”弥赛亚说,“钟响了。”
“哪儿?”洛因问。
“就在我们的背后,那是东边。母亲在叫我们回去了。”弥赛亚清理好脸上的血污,站起身,“走吧。”
他们便动身回去。走在光影交错的树林中,看着垂下的发着柔光的藤蔓,他不免回想起前些日子。那时候他还不敢去见少女的母亲,直到他勉强才能听懂龙语的时候,少女就拉着他去见了母亲,邀功似的劝说母亲将他留下。只是,这样美好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呢?少女母亲曾单独跟他说过,她会很快找到方法让他安然渡过这片大海,回到他的家乡。随后,她们也将离开这里,去往他不知道地方。他一想起这段日子就快结束,心中就惆怅难安。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吧,他会回到自己的村子里,继续做他的贵族之子,去接受属于他的命运。
“在想什么呢,”少女从他身后跑到前面,笑脸盈盈地问他,“已经走错方向了喔?”
“抱歉,”他看着她的脸,却没把心中所想说出来,“只是在想一些琐事。”
“那就继续走吧。”她这么说着,就转身朝着他的右手边跑去。
他听见她从那儿传来的笑声,听着鸟儿布谷布谷地叫着,阳光洒在少女的白裙上,晃得耀眼;她就这么跑向他的远方。他伸出手,好像要挽留少女似的——但他知道,他只不过是一个没什么能力的弱小人类,即使跟着他的天使,这位可爱的巨龙少女学了些魔法,他也依然没有方法能够留下她,留下属于他心中的光。
“快来呀——!”她好像有些不满他的拖沓,大声喊道,“今天还有加餐喔——!”
“来了——”
他迈起步子,朝着他的光跑去。
“怎么样?”
“确实美味。”他用刀又切下一片肉,放进嘴里。
看着洛因幸福地吃着的样子,弥赛亚也感到很开心。不过,她心中有着疑惑,“为什么感觉母亲最近,不太想见到你?”她又低着头,“是我的错觉么……”洛因心里明白,大概是不想让少女把时间都放在他身上吧。他开口道,“为了守护这么大的龙岛,她肯定也很忙。”他将手中的刀叉放下,接着说,“一会儿来看看我的魔法有没有长进吧?”
弥赛亚朝向他看去,“今天这么主动嘛?明明之前一到这时候就躲着我。”
“现在我肯定拿的出手了!”他的脸不禁涨红。
她站起身,“那我们现在就去。”
“还没收拾呢。”
“很快就回来啦。”弥赛亚说。
洛因摇了摇头,没有听信她的鬼话。他起身将餐盘都收拾好,整齐地摆在石桌上,等着他们回来再送回城堡。随后他们就朝着开阔地带前进。他们来到满地都是碎石的岩壁下,这正是弥赛亚之前测试魔法的地方。这几天受到洛因的不断摧残,变得更加破败了。
“来吧,一阶石元素第一式,石之突刺!”
“别喊那么大声啊,弥赛亚!”他刚想念出魔法名,就被少女的动静打断,“听起来真的很让人羞耻。”
“咦,不应该很喜欢这样子么?”
“我和那些书里的幼稚小鬼可不一样!”
“别管了,快些吧、快些吧!让我看看我不断努力的成果。”
“明明是我的努力。”他逞强地回了一嘴,抬起手朝着岩壁,随后用龙语念起了魔法名。
不同于巨龙,人类使用元素魔法时,用的都是古代语言——希伯吾文。在人类历史中,希伯吾文从上古传承至今,虽然中途有过断代,但依靠现代学者们的不断努力,再创了当时希伯吾文的部分字母,或许比不上原先的希伯吾文,却总比现代其他各式各样的魔法语言要好得多。据贝德莉采所述,希伯吾文是仪式魔法同时代的产物,虽然对人类有着开天辟地式的帮助,但它对魔法回路的导通率要明显差于龙语。这也是弥赛亚执着于教洛因龙语的原因之一。
“Golz……”
一圈魔法阵从洛因的手心浮现,土色的魔法阵缓缓旋转,从中心冒出石刺,尖端锐利,整体纤细强固。
“pin!”
随着最后一个词语的落下,石刺快速飞出,伴着尖锐的破空声,石刺深深地扎进前方的岩壁中。弥赛亚走到岩壁底下,看着他的成果。
“偏离中心点二十三公分,没有碎裂,但有碎痕,嗯……强度不够。”她又将石刺拔了出来,看着深浅。“深度三分之二,力度很大嘛。”
“控制力有些差,魔力密度不够,但爆发力很强。”她转向走过来的少年,“跟之前比已经很好啦。”
“……你怎么知道我之前的魔法是什么样子的?”他问。
“糟糕,说漏嘴了。”
“什么?”
“你还需要继续加油噢。”她做了个鬼脸,转过身快速跑开。
“可恶,你之前是不是偷窥我练习!你别跑啊!”
那一天就这样消磨过去了。洛因最终没抓到弥赛亚,但她还是回来继续帮忙评测着他的魔法。尽管因为魔力消耗过度而身体乏力,可也还是得到了不错的成绩,他心里很是满足。他一回到家里,便在弥赛亚送给他的那个羊皮本子上写下了这样一首诗:
,旁坡山的儿这在
,唱歌再愿不儿风
,间空在垂低枝树
。下荫树在藏儿鸟
,下花尾鸢在坐她
;香芳着漫弥周四
,翔飞地嘤嘤蝇青
。亮光烁闪中空在
,常异寂静里林树
;望窥里向眼慧她
,上发鬈色银她在
。光阳丝丝着动跳
,笑欢处远在鹃杜
:堂亮然忽里心我
,睛眼色蓝双有她
。王女的间林像好
他闭上眼,却不曾眼见黑暗。
他看见她背着耀阳,光勾着她的身形,画上灿烂的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