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赛亚攥着钥匙,先是扫了一眼房内,确认没有危险后才将脏麻布扯下来。这房内乌黑黑的,如果是个普通人类可能还摸不着放在右手边木柜上的灯油。——也许人们都用不着摸索,应该是某种约定俗成的规定。
想到这,她也没有拿起灯油,而是看向摆在破桌子旁边的破椅子——还是帮店家省点灯油钱吧。随着她的低吟,一团火光在她身边无声无息地燃起,稍显狭小的屋子被照得通亮:除了床和木桌木椅、几个摆东西的柜子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显得有些枯燥。不过即使拿不出多少钱置放些好家具,店家也把房子收拾地干干净净;不过床上没有被褥,只有稻草铺成的垫子。
还算不错,至少不用睡地板。
她把麻布扔在柜上,拉开椅子,收收尾巴,调整到舒服的姿势坐在桌前。弥赛亚两手撑着脸颊,看着空无一物的粗糙墙面,有些走神。
“父亲、母亲……”
弥赛亚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她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让母亲不顾一切地将她送到陌生的地界。
对了,为什么会是这儿呢?按母亲的教授所述,传送魔法只能传送到一些曾做过标记节点的地方。可这贫瘠的地方,会有什么值得母亲注意的吗?哪里又是勒维兹?母亲,难道您仅仅让我凭这个人类都不一定知道的地名去找吗?
繁杂细碎而又相互连接不通的记忆碎片,搅得弥赛亚心烦。她泄气似地长吁了一口气。
“洛因他……应该也很无聊吧,一个人孤单的在海上漂泊……”但想着没几天他就能和家人团聚,而她又刚刚和家人离散,便更心烦了。当务之急应该是尽快找到勒维兹才行。
“勒维兹!”她对这个地名如此地怨恨,不禁加重了语气。如果她可以被传送到勒维兹的面前该多好。——不对,勒维兹肯定就在附近,母亲肯定不会像我一样被暂时的无脑狂怒中断了理智。
她确实是有些头昏了。细细想来,从被母亲抱在怀里不知所措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失去理智了……直到现在,直到在这个安静密闭的空间里,她才可以恢复理智来处理事情。
也许,它并不是一个城镇?准确的说,既然母亲让我去勒维兹,那地方就不可能在人间。
“勒维兹……”你到底在哪呢?弥赛亚仍然看着一成不变的墙壁。“勒维兹、勒维兹……”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慢慢地,从一开始的缓慢带有思索的低吟,变得紧张急促起来。她感到自己发出的声音逐渐不受她控制,明明是她发出的声音,明明是她的声音!它却好像要从外面侵入进她的体内。那仿佛快马加鞭的感觉驱动着她,驱动着她不知要去往何处。
心神的分散,让身旁的火光开始闪烁,可这并没有因其弥赛亚的注意。因为她已然看见了「勒维兹」。
连绵不断的青山上,是璀璨蓝光的流星。从青山后浮起了赤色的、没有光芒却明丽的月轮——苍穹,仿佛那人间的帝王;在弯曲的地上,是西方夕阳泛出的余晖,它还在乌云的边缘燃烧着,总不愿意爽爽利利地,把阴沉的天际让给明月;但霞光很快就要熄灭了……月亮早已高高地升上天空。这时候只有两三片浮云,把它环绕着……它就是那个「勒维兹」。
吓!她豁然醒悟。
我这是在哪?
弥赛亚猛地站起身,尾巴还不小心把木椅甩倒,砸在地板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安稳在地上的桌子,倒在地上的椅子,没有火光,楼下食客不大不小的声响。这些感觉让她明白自己还在屋内。是梦……当然不可能。
那连绵的青山应该就是被传送到地方,她想。按照刚刚的神秘体验,勒维兹应该就在这里的高空中。她快步推开窗户,已经勾上蓝光的龙瞳仔细瞧着天空——什么都没有。除了零零碎碎的云之外,就只有皎洁的蓝月。是要等到血月的时候吗……如果要说得到一定的时间段才能去勒维兹,那也太不合理了!而且她怎么可能等那么久。眼下又想不到什么办法能让月亮变红,仪式魔法或许可以,但这是人类的城镇……兴许是她没看清楚呢?可能勒维兹一直都在更高的天空,她没看见而已。这个想法一出现就挥之不去,她应该亲自飞上去看看。
但无论是用魔法也好,飞上去看也好,都得确认一下这个小城镇的防卫力量,以免出现她应付不过来的事情。就比如领主府里的人和从中央教会突然来临的荣光牧师。尤其是荣光牧师,绝不能被她注意到。别人可能还会将龙和亚龙、恶魔混淆在一起,但她来自中央教会,以教会对龙的强力防范来看,她不敢赌中央教会的人现在究竟记不记得清龙化为人形时的样貌。
好麻烦。
她关好窗户,坐在床边。许是觉得草垫太硬,又蜷起身子,让尾巴缠住双脚,抱着双膝靠在床头板上。
“母亲……”
尾巴包住身体的感觉让她安心不少。她活了两世,却从来都没陷入过这样的境地。前世因为生活在非常安全的国家,从来不需要考量有没有人要害死她,有这个权利的只有奇少的意外事故;而这一世,直到刚刚她都还在母亲的保护之下,生活在世外桃源,也不曾亲自去过危险的地方。而她对现在的人类世界一无所知,还要时刻提防教会可能对她的陷害。
沉默良久。她也没有让火光再次燃起。地板上泛着的淡白月光,才堪堪照亮窗户周围。原先她非常怕黑——前世怕黑,现世更害怕——不知怎的,这不完全的黑暗中掺进来的银白月光倒是恰到好处,没有让她觉得很黑。她将脑袋斜过来,看着窗外的天空。
这会是同一片天空吗?
她轻轻闭上眼。现在有了目标,也知道找寻勒维兹的大概方向了,就必须尽快……尽快回到母亲身边。
首先得是确认人类有没有威胁。
然后再……
呼吸声渐渐平稳,又劳累又惊吓了一天的弥赛亚就这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