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桌子旁，一遍一遍为着各种转让文书签名。
开盘的股市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下面的散户和平民股东很少有人知晓南宫家的整个资产已经被瓜分易手，甚至很多人都没有听过黑白两道家族的名字。
作为普通人就是这样。
股市像是潮水一样涨涨落落，却很少有人知道潮水深处的故事。政界商界浮浮沉沉，却很少有人知道背后大家族之间的故事。
不过对他们来说这也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什么内幕，什么领导，都不如我孩子学费多少，我家宠物犬吃多少狗粮，我什么时候才能还上房贷重要嘛……那种大人物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夏家和苏家灭了南宫家？真的呀？你仔细跟我讲讲，我先抓一把瓜子……诶，等等，我老婆给我打电话让我接孩子去了……回头再聊。
我想如果我把今晚的故事讲给路边的人，他们大概会这样反应吧。
我想起了那个公鸡不啄钻石的比喻，对于他们来说也许还是小米更重要吧？但是把钻石看的比小米重要的我们，是不是同样可笑呢？
我坐在公司的办公桌面前，机械的在一摞摞文件上面工工整整的签上了我的名字，文件太多，签到最后，我满脑袋都是胡思乱想。
“所以说苏思佳就是假的神明喽？”我心里暗自嘲讽了自己一波，“被打了一个信息差。”
没法确定是否是真的，而是被她的名头镇住了。没法确定真相，索性先不去做。我居然犯了这样一个错误。如果当时让身边人去试探一下，或许就能感觉到这是一场骗局了。
不管怎么说，苏家都在这次斗争中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南宫家整体被击溃，苏家只要用最小的代价就可以接盘夏家吞不下的部分。
李家在后面推波助澜，想要坐收渔利。大概是知道我要跟李家动手吧？
也是呢，当时绑架了我和我的未婚妻的李家，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安生呢？
水家迫于无奈派水纪在我肩膀上开了一枪，用的还是一只手狙击枪破窗，另一只手手枪伤我这种办法。很明显是水纪才能做到的。这也算是一种示好？我之前为了摆平水家在白道的丑闻（和黑道走太近）特意砸了钱让外界闭嘴。
所以才没有一枪狙我的头吗？
这是水家的意思还是水纪的意思？
不过最让我在意的还是容家的沉默，他们是得到了消息还是没敢动手？我第一次觉得这个黑道四家中曾经最没落的家族也是很深不可测的。
我继续写着自己的名字，不是把字写得似是而非的草书，不是把字乱写的艺术签名，也不是为了掩盖字难看的鬼画符，只是把自己的名字工工整整的写了下来。
“月明，把我签过的文件都签一遍。”我合上了笔帽，对着站在后面的东方月明招了招手。我总是能在忙碌的时候走走神。
“少主，东方家……”
“没劲。”我直接打断了东方月明，“你再说这些就没劲了。让你签字就签字。”
我看着月明的眼睛。月明也回望着我，良久才俯下身子，开始签字。
不知道是否是波塞冬的缘故，我现在特别愿意去观察不同人的眼睛。白洁的眼睛很温柔，皖玉的眼神很凛冽，母亲的眼睛像是盈盈秋水，波塞冬的像是星辰大海……
我在月明的眼睛里感受到的是一种不同于她们的东西，尊敬，带着一点畏惧或者是别的什么。
她也许觉得我不是真心要扶东方家，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吧？
做一个更形象的比方，开国皇上说要分给功臣土地，只有愚蠢的功臣才会直接接受吧？做一个姚广孝不是很好吗？（辅佐朱棣的和尚，朱棣靖难之役后，仍不还俗，以僧人自居。）
也许几天的我也不会太舍得把这么多资产转给月明，但是和母亲秋水谈过那次话以后，我越发觉得这些东西不算什么了。
什么是小米？什么又是钻石呢？
“在我眼里，怎么就是一块玉，一堆铁，几片纸呢？”我现在回想起这句话都能感觉到她的手在我头发的温度，还有那像透彻明亮的眸子。
女娲。
真的是女娲创造了人吗？母亲在创造世界的时候，是不是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万物的呢？
月明坐在我的旁边，一页页签着字，百亿计的财富就随着她的签名流入了东方家。核心人物的几个签字，有时候就能改变整个国家乃至世界的格局。但是她的表情却也是很平静，静的就像是被微风吹动的树梢，被锦鲤惊动的池水。这又是为什么呢？
夏白、东方、容苏。
这是人们对今天以后的黑道格局的称呼。
我在一旁转着笔等着月明把全部的资料都签完，扭头却发现月明也在走神，她的眼神穿透文件，不知道飘向了何处，手里却还机械性的，工工整整的写着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