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婚约的事情……”林慕月眯着眼睛，像是看着待宰的羔羊一样看着我，“你好像说了‘全看我’吧？”
“额，是的。”我感觉有些不妙，原以为今晚这个女人不会再提这茬，但是毕竟是上一辈的约定，我还是不会抵赖的。
“说是婚约就是说要有纸面上文书的真正婚姻吧，不是让我当个情人的那种……你舍得她们？”林慕月试探的问道。当我看到慕月考验我似的表情时，我感觉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关于‘真正的婚姻’这个问题我还真是没有思考到，但是也确实是这个理。我父亲跟林家订婚的时候，肯定不会和林老爷子说“当我夏家的地下情人吧！”普通人家或许会很高兴的想要和夏家扯上关系，但是对于一个传统的隐世家族来说，财富权势根本不会是什么令人眼红的东西。反倒可以说他们传承的知识，让其他人拉拢都来不及。
钱，是人人都有的相同的东西。只是某些人有的多，有些人有的少。但是特定的知识，则是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了。
难道她真的想要和陌生人践行婚约？就因为我是夏家家主？天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我们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并不长，我不知道我有哪一点能够让她对这个婚约留恋。
“结婚……能不能先缓一缓。”我打着太极，先把慕月的心里话套出来才是真的。“你看我们根本就不了解，为了上一辈的婚约而相识，也算是有缘分。不如先交个朋友？”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如果我一定要履行婚约，你会怎么样呢？”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凝重的气氛，我很好奇为什么轻飘飘的话语可以使整个空间变得如此沉重，就像是突然被倒了水的海绵，压得我有些难受。
“我想……”我低头沉吟了一会，然后直视着慕月的眼睛，她的眼中有一种难以言传的灵动，让我愣了一下神。
“如果婚约不假的话，我会同意的。”
“果然。”慕月眼中有些黯然。
“虽说硬要抵赖也可以，但是作为家主，我得言出必行。我爸答应的事情，我也要帮忙去做。”我侧着脑袋望向逐渐变暗的街道，华灯初上，正是一个城市热闹的开始，
“怎么说呢，如果抵赖的话，外界也许不会怎么说，但是自己心中什么重要的东西就会没有了。《瓦尔登湖》怎么说的来着，美好的品质就像是水果上的粉霜，必须要小心搬运。可能有点傻，但是这就是我的做派。”
“傻气。”
林慕月是第二个这么说我的女人。
林慕月不再说话，只是低头抿着杯子中的果汁。整个房间再次趋于安静，但是这次却并不压抑，该要说出的话业已说出，两个人不用再各自试探——虽说这是人与人交往的必要仪式——而是可以静静发酵刚才的对话，然后模拟出一个自己心仪的解决办法。
艺术里的留白。
今夜以一段架子鼓开始，两个人对唱作为高潮，然后现在一切停息，只剩下大脑中对整场音乐会的回忆。音乐停奏，人们开始回味思索，这才是一段艺术刚刚开始的地方。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大概有齐白石的《虾》留白的部分那么久。然后林慕月突然开口了，好不自然，毫无突兀的开口了。
“今晚和我约一次会吧，然后我们解除婚约。”就像是群山上的古松一样，好不自然，毫无突兀。
我轻轻点了点头。
——
城市的夜晚，有人安静，有人喧闹；有安静的地方，也有喧闹的地方。大家各自寻找自己归属的地方，就像是靠着气味分辨同类的动物。
“去哪里？”我直视着前方的道路，问着副驾驶的林慕月，两排路灯就像是守卫道路的神圣士兵，指引着我们去觐见未知名的神祇。
“现在你想要去哪里？”
“喂，我可是女生。这种事情要你决定的。”林慕月把球踢了回来，好一个‘我是女生’，瞬间就让我哑口无言。
“那就去酒吧喝点酒吧。”我实在想象不出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总不能出去开个房是吧？我心里暗道好笑，那样子事情可就一团糟了。
“我想去看海。”
“看海？”我扭过头来看着林慕月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也不像是为难我的样子。她就那么有点出神的望向前方。那点淡淡的哀伤，让我鬼使神差的咽下了反对的话语。
“我想看海，看海上日出。”林慕月有点恳求的看着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想去。”
慕月眸子里写着请求。
这个城市没有海。我们都知道的。
一晚上，我策马飞奔，也不能带她去看海。她应该知道的。
但是我还是用尽可能轻松的方式点了点头。然后在两边路灯守卫的嘲笑下，义无反顾的驶上了公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