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坐到飞机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
我在斯芬克斯雕像上发呆了好久,望着灰蒙蒙的,神秘的尼罗河,但是并没有看到任何疑似波塞冬的东西。我想象着她坠入尼罗河中,然后变成了海神原本的模样,四周围绕着她的子民,从淡水到海水;从尼罗河到印度洋、大西洋。一副气派又恢弘的海神景象。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面一直重复着绕过她脚丫游过的那尾小丑鱼。
那种温柔的场景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直到雪奈把自己的私人航班开到了开罗,我才得以在深夜赶赴美利坚。怀着复杂又苦涩的心情,坐到了座椅上面,去做一件我必须要做,但是不明白要做什么的事情。
之前杀人的份心情,或许也只会存在梦中。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就像是在赎别人的罪。像是悖论一样,一艘古老的船,不断被修复,替换零件,直到面目全非,那么它还是那一艘船吗?
一个人不断地产生新的细胞和组织……之前杀人的那个我,还是我吗?波塞冬说‘不怨我’,又是什么意思呢?恐怕再想下去,我就会如同斯芬克斯一样自杀。任何事情深深的想下去,都会有一种压抑感,就像是一个潜水员,一开始会被美景吸引,后来则会被深海的压力压垮。
我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到飞机上。
冲破云霄,飞机稳稳的停在空中,只有轻微的颠簸。这么想来,人类也真是伟大,可以把外界的事物赋予神祇一般的属性和能力。
我关上了窗户上的挡板,按了按自己有些酸胀的太阳穴。
“小炎那面情绪有点不稳定,小雪正在安慰她。”白洁座到了我的椅子旁边,为我斟上了一小杯红酒。
红得像是波塞冬吸食我的血液,像是红叶耀眼的发色,像是梦里我身上干涸的血。
我的脑子一团乱。
“我知道了,这样子她也很难原谅我吧,让她成为了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
“小彦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不人不鬼,那是你的剑灵……”
“她不就这样认为的吗?”我的声音也不自觉的随着小洁的音量而提升。突然被告知有罪,就像是被告知有原罪的基督徒一样,被迫去为亚当和夏娃偷吃禁果而赎罪。这个比喻可能并不恰当,但是我的心情就是这样乱糟糟的。
“小彦你……”白洁一时被气得没话说,失望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坐到了座位的后面。
都不要管我好了。
我只想要静一静。
我一口把红酒吞到了肚子里,然后趴到了桌子上。度数不高的红酒刺激着我胃壁,微微发疼。我想我现在神经太敏感了,一杯红酒都能刺激到我的胃壁,我的大脑,我的行为和语言。
这个时候我需要睡一觉,唯有睡觉才能让我的大脑停止运动。思考,不总是一件好的事情。
——
咕嘟。
视野模糊,眼睛也有些发疼。四周凉飕飕的,是什么?
水。
我在水里。
咕嘟咕嘟。
我想要挣扎,双手绝望的扑腾着。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到林慕月在岸上的呼喊声,苏思佳的身影也出现在远方。
这是在玄武湖底吗?
一个女人站在我的面前,不言不语。
“喂,帮帮我啊!”我在心里喊道。
可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整个人像是浮在虚空中一样,充满哀伤的看着我。
表情和面庞渐渐清晰,我看到微弱的光下,女人哀伤却平静的那张脸,就像是求着上帝宽恕的圣女,看到世人恶行的菩提。
这哀伤的主人我再熟悉不过了。
是我的母亲,白秋水。
“你错了。”她只是张了张口,但是我却清晰地听到了她的声音。
——
“喂,夏彦。”这次把我从湖里捞出来的,是雪奈。
“到站了哦。”雪奈摇了摇我的肩膀,勉强的笑了笑。大概是想要安慰我却无从开口。
已经是中午了吗?我用视线寻找着小炎的身影,却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害怕和她对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好。
就当我浑浑噩噩的下了飞机到达了伊利湖的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变成了黑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