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淹没（江怀熹视角）
广阔的苍白和嘈杂着人声与车的呜鸣，逐要将那个了无业障的她淹没，凝视她身影上乍起的波澜，一点点的灰白扩散，她逐步被遮掩，化作零星的碎片。
天地间暗淡了，演作染墨而漆黑的夜空，繁星蓦得散成一片，星海倾落成一片片光点，划过的光影，化作春雨，淹没了整个世界。
一一一一一
仿佛从潮水里觉醒，眯着眸子，不间断的喘息让我猛地起身，渴求着更多的氧气，灌满朱砂的玻璃瓶在一旁静静显露着其本身的清宁，又像是遮蔽燃烧的山枫，被一条同样朱红的绳子串起，遗落在这个房间的阴影里。
视野里，屋外依旧黑得彻底，没有刚入夜时那种紫黑的韵色，只是孤零零的黑暗笼罩了周围，使手机泛起光都显得那样突兀。
凌晨四点，无人声无硝烟，卧在被铺里，甚至能清晰听到心脏一阵阵地在跳动，我是那种醒了就难以再睡着的主，满眼的混黑，余下的视野，只有桌面上的朱红显得更外的亮眼，时间尚早，却再无法入眠，迫使我去追忆起一些事一些人一一朱砂项链的由来。
鲁迅在《少年闰土》里写道：闰土身上带着银圈，是他的父亲怕他死去才用银项圈将他套住。
不管是不是迷信，大多数中国的家庭始终希望求一件带有福气的物件来佑护自己的孩子平安与前途，或是织平安福给孩子带上，或是中高考去寺庙给笔开光，又或是八字纯阴，骨轻的童子拜一颗桃树，松树为义父义母。
也许是寄托吧，也许是别的什么，感怀其中，却远不是一句封建可以概括的，而这朱砂瓶...是母亲拖朋友从苏南镇江带来的，以前她一直想让我戴在身前，因为觉得带着去学校怪异，就坚决不听她话，她无奈，索性就系起一条红绳，挂在我书包拉链上，虽说带着这个还是难为情，但我不忍伤了她的心意，便随她去了。
很久之后，才想起把从小学的书包上取了下来，那时，她却已经不在了。
我儿时与母亲概是没有什么煽情动人的经历，没有生病了独自背去医院，亦没有考试分数低母亲不生气反而悉心教诲，那些只在我小学一二年级写得作文里出现过，后来到了外婆那，又有了其他的素材，也就不写这般的小故事了。
但每次在往昔里看到的，总带有亲切感，那一幕幕在电视剧里略显平淡的故事，都被套上滤镜般，不断折叠着被撕裂后的情感，它反复低回，再逐层攀升，似海啸冲击低洼，将我淹没得彻底。
她被人生淹没了，我却被回忆淹没了，宛若是皆失去了呼吸，可她化作了星辰，我活在了真空里......
当聆听着鸟站在枝头，叽喳着，随着晨曦没了它们的身形。
终究是消磨完了思绪，我彻底睁开眼来看一一天亮了。
即使如此，我依然懈怠着躯体，随手翻开桌头的书，上面是对先天八卦理念的解释。这本《说卦》倒不如《周易》那般枯燥，不只是乾兑离震巽坎艮坤的生克的理念，还有后人解析时附上讲对立统一有关的小故事，不过那些于这个传承没有多大的牵连，阴阳先生始终和道士有差别，习得大多都是关于术的。
浸没在文字里，被其中术理的乏味浸透了个遍，看了许久，当放下了这本书，只觉得这是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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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看海，简单的念头催生，便无所忌惮地到了那天到过的礁石上，这是我第二次没有思绪地面对潮汐，海面渲染了光的热烈，涟漪与梦幻一齐在其中滋生，触及清空的，被风一团一团拨开的苍云，彼刻，它们是白狗，却踟蹰变化，它们波澜壮阔地向遥远的世界尽头奔去，在天边一角，在视觉到不了的地儿，融入了海。
一点洛霖飘散我的指尖，再是微风携雨，飘落在我之上的苍茫一一下雨了？
本以为只是无所谓地小雨，没想到这雨淅淅索索地用愈来愈快的落速斜向肌肤，我急急忙忙躲到瓯海大桥底下，耳畔，已然是连绵的清脆，尽一切的声响，思绪，视野，都被淹没在这场大雨里。
这种阵雨一般来说是一阵就过去了，根本下不了多久，这是我原本的想法，却没想到这入伏天的雨能下这么久，久得桥底下的积水都能到石槛上了。
有些后悔，心里抱怨着没事出来干什么，半身被水淋湿，黏糊糊地贴在身上，尤为变扭。
“江怀熹吗？”才闻言，就感到肩膀上冰凉柔嫩的触感，回头，竟看到阿芷捻了伞站在雨里头，雨茫茫地遮蔽了她的脸庞，风带来她的喘息声。
有些不真实，她的模样竟像是梦境里绝美的那个她...以至于我刚开始还以为这是幻觉。
“张芷正，你怎么在这？”
“嗐，离这比较近，就随意逛逛，话说，你怎么在桥洞底下。”
“躲雨。”看救星似的看着她，阿芷张望了片刻，似乎也察觉出了我的窘迫，她撅起嘴，不知所以的笑，比桥外的雨更澄澈些。
“看你这样子...撑我的伞吧，正好这伞够大，两个人应该没问题。”但她的伞并没有她说得那么大，即使我们俩快要靠在一起去了，雨滴也总会徘徊在露在外头的一小半边身子。
为了两个人都不被淋到，她轻轻拉住我的衣襟，靠近我，我们挨得很近，彼此之间只隔着半尺的距离，她的鼻息喷洒在我的颈侧，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一样，仍然盯着那雨。
我低头看着她，她的睫毛弯曲，黑黝黝的瞳孔，透露着一股纯真与稚嫩，还有不知是什么原因而泛红的面颊。
我明显感受到她动作的僵硬，就这样麻木地抓着我的袖子，呆愣愣地走着。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点点滴滴，慢慢变缓的，落了地的声响，牵动我的心神，雨变小了，变得一丝丝一缕缕，似雾又似雨，蒙蒙地扑在人的脸面上，就有一种润润的凉。
有些恍惚，不知何时，雨滴已经滑落在单薄的肩膀上，**着身上的温度，是温热的湿润。
她突然停下了步子，摸索出机子，轻指滑动。
“对了，我还要和我的房主说一下，免得他担心了。”
落下脚步，静待着她，望着天边，云散作一整片天的涟漪，朗照其中，不由得染了朱红的颜色......
回眸，是阿芷露出的倩倩微笑，呆愣了片刻，下意识地回以轻笑，而她带着向市政府处方向的漫步去，再逐渐被人海淹没......
守望雨的时光，两个人儿不同的思绪都潜伏在朦朦胧胧的雨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