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夜与月与黄昏 (张芷正视角)
这个三伏天的阳光如同往常一样,依旧地明媚,但我情愿它能够暗淡些许。
满身的燥热,还有这没完没了的饭前军歌,一遍又一遍,以至于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这些个教官其实都是抖s,都那么喜欢故意折腾学生。
过了许久,等到嗓子发哑,呼入空气都觉得略显刺痛,夕阳被山遮掩了半个帷幕,窗外地上的金黄弥散了个尽时,那个团长终于下令让我们开饭。
没什么心情扑了两口饭菜后便出了食堂,心里想着终于结束了。
望着,望着,树影被拉长了身形,便如此地倾落在手上,手上缠绵着樟树影子,不由得想起从前军训时似乎并没有如此的吃力。
抛开思绪,小熹小跑到身旁,发丝被带起的风散了漫天,落了我大半的视野,等分明柔嫩的清香划过鼻尖,我一阵恍惚,随入耳畔的是她的声音。
“我记得你有贫血,这么在阳光底下站着很吃力吧。”
我才意识到自己有着这样的病症,目光向着已经落幕的黄昏,天边隐隐约约淡描着末伏时儿的弯月儿,依旧违心的应答她:“还好吧,也就站一站而已。”
随手摘下一片深绿的叶儿,在指尖揉碎,看到她微动的嘴角,走了一会儿,她开口说:“你还是做些防晒措施吧,要是中暑了就真有你好受的了。”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被一个小姑娘提醒小心受伤生病的情节,我反问她:“你自己不做吗?”
“我身体素质比较好,一直就没有这习惯。”
一时沉默了,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话,后来我只对她说:“行吧,不过你也记得要做,皮肤晒黑了可就没这么好看了。”
她微点着脑袋,没有再说话。走着...走着...觉得气氛莫名变扭,说不出是什么,不过看到小熹嘴角挂着的淡浅笑意,到底是没有再纠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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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的风,吹淡了心神,让人愈得宁静起来。教官在多媒体的荧幕上放着一些军事题材的电影,好像是叫什么《金刚川》来着,因为前些日子正好看过,也就没有再去欣赏一遍的兴趣,随意翻开一本必修的教课书,默念着里头文章的段落。
...她们洗净蒙受了一天的黄土、风尘,露出粗糙、红润的面色,把头发梳得乌亮,然后就比赛着穿出最好的衣裳。有人换上过年时才穿的新鞋,有人还悄悄往脸上涂点胭脂,尽管火车到站时已经天黑,她们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思,刻意斟酌着服饰和容貌...
读到一半,那个女教官却恶趣味似的把头顶的灯关了个干净,眸子里满是漆黑,只有多媒体投影里刚好出现的金黄色的龙,和各个有关电影开发人员的介绍。
恰是此时,一丝温润包围了手心,像是要展开战略性地围攻,小小的气力在手间,轻轻地按呀按。
自觉有些古怪,便诧异地瞥向那个始作俑者,江小姑娘竟若无其事地盯着荧幕,良久,翕动了的清澈瞳子才注意我在看她。
“你这是怎么了?”眼神落在被握着的小手上,修长的指尖扣着掌心,仿佛被牢牢锁住,再没有挣脱的可能。注意到这样暧昧的情形,她怯怯松开握着的手,然后,我第一次看着这个俏生生的小丫头在我面前流露出那般羞涩的神情,被投影白生的光点照应着的苍白面颊上,蓦地淡抹开娇嫩的粉红,被窗外的月色没了侧颜,那瞬间,觉得她仿佛是星河下只开一夜的昙花,柔美而凄清,以及...只在朦胧里的黯然神伤。
“小时候,走夜路的时候,总喜欢牵着我妈的手,成了习惯,现在,一遇到漆黑的环境,大概也就下意识了...”
此刻,我似能透过灵魂,看到她眼神里不安悸动的幽伤与孤独,她的母亲已经走了,但我想,我还能做着些什么。
伸出素清的小手,紧紧抓上了她不住另一侧去的掌心,我扶着她肌肤,想着这样大概能给她足够的安慰,小熹明显地一愣,那措不及防的眸子定格我的脸上,我对她点点头,始终没有再言语。
“谢谢”她说。
而在这一片温馨的黑幕中,我却能清晰地听到她掩不住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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惘然或是泯然,也许是在一念之间吧,简单的洗漱过后,在床上闭神打坐,不再去看那些只着片褛乱跑的身影,心里却很微妙,默默浅叹着,看来这女寝似乎也不比男寝保守多少。
空调开了21度,微凉,清息缓缓入鼻,营卫之息在口腔肺腑来回萦绕,等呼气满了,再渐收小腹,不用心肺挤压,也能将二氧化碳送出体外。
打坐入神的时候,心情就会平静愉悦,这时不由自主就能听到心跳声,听着它砰砰的生机,竟一时忘了呼吸。
回神睁眸,一时发现自己处于一种莫名的状态,急忙地大口喘息,拼命地汲取着氧气,心跳也随之加快。
“打坐的时候不要去听心跳声,这样大概率会运岔炁的,刚才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在数心跳了。”
“嗯,这个我知道,不由自主就...”抬眸,江小丫头带着关心望着我的脸庞,我示意她没有关系,也就躺下用被子蒙住头,避免看到一些让人血脉喷张的画面。
打坐时不能听心跳,这个我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如同坐标轴中三角函数的知识点那般普遍,第一次静坐时张伯就告诉过我,可这个看小说都能通透的道理,竟被我这个快要入宗教编制的道教徒遗漏了,心头格外得乱,闭眼欲要入睡时,小熹的声音又吸引了我。
“闷被子睡觉不健康,别这样子睡。”闻言,我幻觉曾经我妈在晚上进我房间查房时的情形。
将被子轻手拉下,露出小脑袋,正好能看她穿睡衣时的清丽模样,半透明的丝质吊带裙勾勒出正在发育的朦胧身段,她的身形特别高挑,竟是比曾经的我都要高上几公分,素足检抵着塑屐,往上看,覆了霜降的傲然长腿,清浸过牛乳般的滑嫩,实在动人。
不行,不能再看了。
将头挪开,看到窗外泛着紫韵的黑,那是月色浸过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