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庆最后还是拒绝了来自疯狂星期四的诱惑,相处五年,就像谢庭洋能看穿他藏在心底的自卑一样,蒋庆也能猜到他一举一动里迂回的关心。
不过,他其实没有多少不甘和失望,与其他同龄人不同的是,他早就认清了现实也清楚自己的定位,两条平行线是注定没有交集的。
收回发散的思绪,蒋庆推着车走出校门,A中是江城排的上号的学校,校资优良,每年的过线率也极高,当然,这与A中的招生策略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每年都会预留一部分名额招收成绩过人的考生,为其免除大部分的费用,校内还设置了不菲的奖学金,简单来说,花钱买生源提高升学率,此举深受外校的唾弃,不讲武德。
夕阳落下,夜幕为江城戴上了面纱,晚风习习吹拂在脸颊上带出丝丝凉意,单车滚动的轮胎越来越慢,渐渐停止,就像蒋庆此时的呼吸。
等待红绿灯的同时,他眼角的余光忍不住瞥向一旁的人行道,简桃站在斑马线前,正低着头看手机,并没像其他人一样走过马路。
对哦,她也是走读生,不过以前两人都没碰见过,今天因为值日的原因倒是撞在了一起。
明明心里清楚不该靠近的,心却不争气地越跳越快,蒋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道路,恰巧此时迎面而来一阵强风吹乱了男生额前的头发,他半睁着眸子望向天空,只见一道白芒撕开夜的寂寥,在他眼里落下痕迹。
“...流星。”
呢喃声传进简桃的耳中,或许是刚才教室的一幕留下的印象太深,她觉得这道嗓音有些耳熟,也不自觉抬起了头望向天空,恰巧赶上流星的谢幕表演。
“...嗯。”
自觉运气不错的女生轻哼一声,带着小小的满足感。
蒋庆下意识地偏过头望了过去,霓虹灯下,一男一女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风声,虫鸣,此时此刻在男生的心里都化作了交响乐,为他那份青涩懵懂的情愫所奏响。
简桃没有回避男生的视线,她想了想,认真道,“谢谢。”
蒋庆回过神来,压下心底的慌乱,轻声应了一句,“嗯。”
红灯由黄转绿,就像此时他的心,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向着望不到边际的远方飞去。
他踩下脚板,链条缓缓转动,就像两人的命运,偏差的平行线,交汇在了一起。
这是最近的距离,也是最远的守望。
......
蒋庆把自行车停在楼下,脑海里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胸腔满是直率而单纯的欣喜,满溢而出,化作脸上藏不住的笑意。
他拿出手机,是最老式的智能机,屏幕上还有龟裂,不太灵敏。
输入密码解锁屏幕打开微信一气呵成。
他匮乏的人际关系从联系列表就能窥探一二,除了班级群外,个人好友只有两人,备注,曲叔叔,备注,谢庭洋。
手指敲在屏幕上,心情随着指尖跃动而出,化作一个个汉字。
“庭洋,我还是喜欢简桃!”
看着如此直白的表达,蒋庆脸上发热抬起一只手遮住半边脸和嘴唇,长按屏幕将刚才的删除,重新打字。
“庭洋,简桃刚才跟我说了谢谢。”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妥,复又删掉,重新编辑。
夜幕下,男生的眉眼,温暖了月光。
......
蒋庆住的地方是老小区,里面都是单位楼,没装电梯。
他爬上五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屋里静悄悄的,只能透过厨房半开的窗户听见外面的虫鸣声。
今天回来的晚了些,动作得利索点,男生在心里默念道,接着他换下鞋摆好,将书包挂在玄关的挂钩上去了卫生间。
洗漱完毕蒋庆走到厨房前拉开玻璃门,他轻车熟路地换上围裙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开始了日常的忙碌。
悬挂在客厅墙壁的钟表时针划过八点,门口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接着,室外的灯光照进了屋内驱散了黑暗。
韩香君皱了下眉,伸手按下门口的电灯开关,与此同时,厨房的方向传来声音,“韩阿姨,曲叔叔,你们回来了,饭已经做好了。”
女人没有应话,回过头吩咐了一声,“曲念,先去洗手。”
一个脸上带着婴儿肥的女生撇着嘴走进屋,粗鲁地把板鞋从脚上脱下,踩着室内鞋头也不回地往她的卧室走去。
后面又跟进来一个男人,中年岁数,略微发福,他合上门转过身随口道,“麻烦小庆做饭了啊。”
蒋庆将头埋得更低,看着脚底的影子轻声道,“不麻烦。”
等三人在餐桌落座也没等到曲念从卧室里出来。
曲靖国探着身子往门口的方向招呼了一声,“念念,吃饭了,今晚有你最喜欢的可乐鸡翅。”
“不吃!”女生赌气的声音隔着紧闭的门传了过来,多了几分厚重。
韩香君拿起手中的筷子,加重了语气,“曲念,出来吃饭,别让我说第二次。”
气氛略显压抑,闷得蒋庆感觉空气都跟着粘稠了起来。
曲念还是出来了,她撇着嘴坐到餐桌前,手刚拿起筷子,泪珠就不争气地砸了下来。
“嗯...嗯...为什么补习班里其他同学都结伴在外面吃饭,我...我就得等七点半补完习...你们接我回家吃...”
她越说越委屈,刚上初二的小女孩哪里懂那么多,只知道刚才在补习班,朋友找她一起去外面吃饭,自己拒绝时对方那诧异的眼神,如同一把刀刻在了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韩香君夹起一块清炒的西蓝花塞进嘴里,细嚼慢咽,缓缓说道,“不一样。”
曲念仰着哭成小花猫的一张脸,委屈着问道,“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我也有在好好读书,也有在认真复习。”
韩香君终于抬起了头,她把筷子放在碗上,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用充满怜惜的声音道,“念念,我们家不一样。”
餐桌上,灯光映照而下打在蒋庆的身上。
却比不过他苍白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