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纳里顺着地图上的标记，一路走到善见地区域。这里的山谷崖壁边布满了藤蔓，湿润的水汽不易蒸发，附着在叶片湿淋淋的，汇入泉水流入水天丛林。
泉边是密密麻麻的蕨类植物，在它们的叶片之下是布满苔藓的滑石，提纳里穿有专门在雨林里行走的长筒鞋，既防水又防滑，但还是得小心一些。
除了因为下雨未干的积水与植物的露水汇入泉水之外，还有一种从岩石空洞中渗透出的地下水，这里的山谷地势较低，假如有地势高的山洞存在的话就会有空隙流入底下的山谷。
由两边高高的崖壁把天空挤成一线，阳光硬是切入进来，一道薄薄的光幕落在高矮不齐的叶片上，本来叶子上不起眼的小花在这漏光之下含着露水闪闪发光，细细欣赏的话，这里也是一处美景，要是有旅人路过，定是要驻足留影的。
提纳里拔开茂密的植物叶片，在那之间摘下一朵白色的小花，掐下一片花瓣，手指揉搓着感受它的柔软，而后把花放在鼻尖前解读它的香气。
“花瓣和叶子一样柔软光滑，无味，但是很奇怪。”
提纳里记得，这类蕨类植物作为隐花植物，主要靠孢子繁衍，与一般开花植物有较大区别，无明显花苞。像这种较大范围的明显开花，显然是变异的品种。
他蹲下来，以捧着水的姿势，用手感受与拦截水流。泉水水流里不仅是因为反光而产生的光珠，在阴暗处还有异常的藻类与浮游生物，当它们聚集在一起时，所有的微光也变得清晰可见。
山泉水一般是纯净见底的，常被取来饮用，甚至有疗养的功效。这种不属于它的杂质显然是一种污染。
“原来如此，这种美丽不过是表象啊。”
提纳里顺着一个支流而上，越到高处这种浮光的沉淀就越是明显，一片片铺在水面上，被卵石过滤之后，留下的结成光斑。
这水是从岩石之中的一处小口流出的，缝隙太小无法过人。
“柯莱把那里形容为「工厂」，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洞口是工厂的排水口。”
若是平时，如果遇到随意排放污水的研究学者与林行者，他一定会上去教育一番。
提纳里按住眉心，平复一下心情，在地图上重重地划下一道标记后，把它收在腰间。他看到旁边的干燥方石，双手一撑，轻巧跃上。
环顾一周，这里就是这条支流的上游部分了。顺着这陡峭的山坡上去，就是维摩庄西面的山头。
在这水源丰富的地方植物本应更加茂盛，连菌子的种类也多了不少，蘑菇也长得比别处更大。所以，有一块秃了的山洞就非常扎眼。
提纳里往那山洞的方向寻去，是一个足有大巴扎门口大小的洞口，由于不是直入的通道，从远处看并没有让人靠近探索的欲望。在被片石遮挡的弯曲通道里又走了百余步，视线突然开朗。
地下水一般在溶洞之中，眼前这巨大溶洞又被这工厂所填满。
“琉璃工厂……”他在心中默念着它的名字。守门人戴着帽子，拿着枪，站在门口昏昏欲睡。
从他们的着装就能辨认出，他们属于愚人众。
“诶伙计，你困吗，不困让我睡会。”拿着火枪的愚人众守卫晃晃头，问向旁边拿着岩杖的人。
“我说，真有那么累吗？守门可轻松多了。我也才刚被换来半天，在此之前也在里面干的杂活搬着东西没怎么休息，才是折磨。”
“可是我已经守了七天了啊！七天！自从有上回入侵者之后我都不敢睡觉了！倒也不是怕再有入侵，而是执行官大人那边……”
“那还是你更惨一点。”岩使守门人现在精神得很，看来内部的作息时间比起守门员还是有人性的，聊胜于无。
“这么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人发现的，不管了，我躺了。你帮我看着拜托了。”火枪身子一软，靠着门呼呼大睡。
“啊啊，真睡了。”岩使下意识地揉了下眼睛，“奇怪，我怎么也有点……”
眼前的石壁扭曲起来，本来棱角分明的边角像水流一样流动，旋转，绕成一个圆圈。
那绿色旋涡随着摇摆的身体转动起来，让人不相信自己眼晴的错觉，他揉了下眼晴，旋涡也在注视着他，要将他吸进去。
一阵眩晕之后，这人也倒在地上，正和那位火枪搭在一起。
里面的人本想送饭犒劳一下同僚，打开了沉重的大门，反而被同事拌了一脚。
“我天，怎么都在地上，还好没踩上去。”
门口被绿色的淡淡烟雾包围，一道墨绿色的身影闪过。
“谁？”
还没等他看清，在模糊之中几道绿色的闪光瞬间穿透过来，划过层层雾气，如花藤般的数支长箭扎在身上。
猎物高大的身形一晃，重重地倒在同伴的身上，震起彼此衣服上的尘埃。
“还好不是倒在地上，要是发出声音太大就麻烦了。”那道墨绿的身影于雾中显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灵活地跨过倒下的人堆，无声地闪入这半遮掩的门里。
……
提纳里能理解柯莱当时是什么感受了。对普通人来说带来的震撼能让人丧失理智。昏黄的灯光下，金属味、血腥味、机油味、消毒水味和一种无法辨别的味道，从进来时就一直在折磨他比普通人类灵敏的嗅觉。
提纳里用手掩住口鼻，摸索着小心前进。
他的耳朵能听到细小的声音，能更好地躲避巡卫，控制自己行动时发出的声音。
轻轻地走到转角处，掩好身形。旁边是一条分叉的通道。有人从通道的另一头走过来。
那人的脚步声拖沓，一声闷响，摔了一跤之后又爬起来，口齿不清地在自说自话。
跟着那人走了一段，进入到一个密室内。里面的人无视了他的呓语，只叹一声，“又发作了吗？”
那就是这间秘室的管理员了，准确的说应该是取药房。管理员的工作就如其名，这样的苦痛状况见得多了，刚开始会于心不忍，现在培养出了冷漠的性子。
管理员将紫色的药水填满注射器，熟练地找到注射点扎入脖颈。
这些人形现在和牲畜没什么区别，只要想到这点就不会再有多余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