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面具的愚人众摘下面具,表情狰狞,汗珠浮在脸上泛着油光。
“好了。”取药室的管理员无感情地告诉他。
那人便一手捂着脖子,扯开衣领擦掉脸上的汗水,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没有说话。
管理员收好用过的针筒,嫌弃地换下手套,甩入废物箱里,自言自语。
“扎脖子上总比扎大腿上好多了,好下手,见效快。渍,真脏。”
管理员找出不知名的药水,调配消毒剂,把刚才那人碰到的地方全部仔细地擦了一遍。
“我可得小心点别染上那病了,我可不想把这魔神残渣用在自己身上。想不到过了那么多年,我还在给人扎这个。”管理员回忆起来,很早之前自己本来是在个叫做活力之家的地方做事,在这个工厂建成之后又被调来这里。
“不过,有了以前的经验,倒也不用做多余的实验,这次直接用这个倒也方便不少。”
以前的经验自然是指执行官之前对于魔鳞病的研究,从须弥各处搜罗来的实验者身上找答案,最终结果当然是魔神残渣效果最好,不过在后续研究后遗症时,实验体的精神也有些问题,用残酷的方式处理了几个之后,剩下的都跑掉了。
所以,后来仍未知道那批「成功」的实验体结局是什么,可惜了,宝贵的研究数据。
这次再坐上这个位子,倒也好,算是能当作继续上次实验后的续观察吧。
……
提纳里心中的答案得到确认,也只得先让自己冷静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自己先调查好这座工厂,多余的事就先不要管了,不然和那些头铁的冒险家没什么两样。调查包括受害者、敌人、实验内容、平面布局等等,方便以后赛诺和其它风纪官处理它,以免他们莽撞反而落入陷阱。
不过,刚才自己那样子闯入这里会不会打草惊蛇?仔细想想,有两名守卫在自己现身之前已经被植物陷阱迷晕,醒了也不会记得刚才发生的事,至于后面那位……一会出去还得再想办法处理一下才行。
他转头确认了自己没有留下脚印和其它掉落物的痕迹之后,回想了刚才那个被扎针的人离开的方向,趁管理人不注意时折入另一处走道,小心翼翼地行进着。
那股味道不停地在刺激提纳里的嗅觉,使他不得不含着用薄荷制成的强烈清凉药片才能缓解。就算自己行进缓慢,也很快追上了那个坡脚人。
那人走到前面一个大门前,只微微开了些门缝,像是吃到世界上最苦的东西,脸挤成一团,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提纳里光是走这几步路,都闻出好几种不认识的药物味道了。
“真可惜,要是有时间的话,真想搞些样本带回去。”心里默念着,不知道它们分别有什么功效,若是能参考,说不定能研究出一些疑难杂症的解毒方法来。
雨林的物种过多,除了他已知的知识之外,雨林里的冒失者偶尔也能带来“惊喜”——一些新的未知有毒物种,令他头疼不已。
不过,愚人众既然在做危险的实验,还是对这些药品救人的想象不要抱有希望了。提纳里控制下职业病与学者的好奇,不知不觉走到刚才那个人消失的门前。
大门紧闭着,从门缝中透出不祥的紫色的光。门边有写字,不知道是否是房间的标识。
“正机?”
提纳里颔首思考了一会,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从远处的通道隐隐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有人要过来了。旁边的管道上钉上板子,提纳里轻松爬上,借着周围的阴影遮住自己,观察下面的动向。
一名学者摸样的人与愚人众并行着,语调夸张语速又快,听得出他心情很好。
“这边进行得怎么样啦?”
“差不多了,不过,呃,怎么解释呢,像个巨大的肉块。”
“什么肉块?我的杰作怎么能叫做肉块?他是用机械改造的!”
“那它的本体也不是你造的啊,阿巴斯,你只是改造者而已。这是我们执行官大人的杰作。”
“和你对话真是令我感到失望,愚蠢的人,我马上叫博士大人换掉你。”
“哎哎哎别,大人我错了,我道歉,我不想被换走啊,尤其是那边!您的作品是旷世神作!”
“关于「活力之水」的研究如何了?”
“唉,对机体没有效果,没有观测到生命的迹象。”
“啧,看来还得再改进实验了。我就不信那个没有神之心就不能驱动他。不过,「博士」大人之前还提过一个猜想……”
两个人一边聊,同样经过了那扇大门。
“那是什么东西?”随着两人走远,对话的内容模糊起来。提纳里不得不顺着管道下来,跟上他们。
这位学者就是赛诺查出的那名被流放的生论派学者吧,在记忆中是个非常自傲的人,经常在留言板上控诉自己的导师,一副怀才不遇的模样,孤僻得很。后来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而进行了严重违规的研究,被流放至沙漠。
跟上他们后,再次记下他们的对话。
“这批实验品……”
“放心,很充足,不过听说有些小麻烦。”
“那就好。以前还得碍于风纪官的眼色,现在可没人能管得住我了。难道是记录里出了问题?我现在就先去调药。”
转眼间又来到一处实验室前,可惜那里视野开阔,还有来回走动巡视的人。如果再跟踪下去必定会被发现。
好在也不是走到绝路,转身进入走道中一处开口,往里走是一处高台,旁边是运输机器在轨道上运动。顺着脚下的爬梯下去,就又能看到低处的其它房间。
耳朵轻晃,他细细确认了没有其它人经过的声音之后,闪入那道门内。
过了一道前室,进入到一个明亮的房间内,其中的布置一眼望去和须弥城内的健康之家很像。
这里是工厂内的病房。提纳里是从后门进来的。
病床上偶有人的低吟声传来,还有不停翻身的声音。
惨白的灯光照在冰凉的架子上,零散的衣物挂在床边,上面的血痕是一片白色之中最触目的点缀。病人换下的绷带堆满了旁边的箱子,漏出来的一段搭在箱面,有的则是被随手一放在床头的柜子上,聚成一团。
空床很少,几乎每张床上都有病人。受害者不分男女老少,身份各有所差,有的商人模样,有的学童模样,有人来自沙漠,有人出身雨林。身上各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药物使他们昏迷。
遗憾的是,以提纳里一人无法解决这件事,自己只是一名巡林官,微小的力量无法拯救他们。
该离开了。他狠下心对自己说。
一位少年呼哧呼哧地蠕动着,看来是无法翻身。被子从肩上滑落,露出满是创伤的身体。
提纳里走近少年身边,为他掩好被子。少年做了噩梦,有泪水从眼角流出。
“……”
似乎有机器的声音在天花板上转动,被宽阔耳朵很快捕捉到,心内一惊,自知来不及躲藏。
提纳里握紧弓箭。不确定是否会有人进入,又从哪里出现。
“还以为是像上次的小野猫,没想到是哪里来的珍惜动物……喔,是你。”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提纳里瞪大眼睛,猛地转身将箭尖指向声音的主人。
“又见面了。”那人戴着面具,只看到嘴角翘起的弧度,真是张令人恶寒的脸,他是在戏谑还是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