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公交车后我们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劳瑞斯顿花园街3号。
手机导航给我们找路带来了许多便利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个地方实在太过显眼了。凶杀案现场。所以我们只需要看哪个地方外面停放着警车,就基本能够确定那是我们要找的地方了。
凶案所发生的地方是一片由四幢房子组成的连排房。连排房中的两幢都住着人,而另外两幢空着,这点从长满了杂草的院子就可以看出来。警察封锁的是最靠近岔路口的那幢没住人的房子。
警方的调查似乎已经结束了。我们看到许多警察正在将器械放回车上,驾驶着警车离开的画面。幸好艾梅莉亚还没有离开,我们在房子外面的人行道上发现了她。
此时的她装束和平时在家中时不太一样。
她头上带着顶棕色的猎鹿帽,身上还披着件棕色的斗篷。这是她的工作装。
她看起来是正打算要离开的样子,我们似乎是在最后时刻赶上了。
“华——生!华——生!艾梅莉亚——!华——生!”
古拉远远的就大声呼唤起了艾梅莉亚的名字。
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的名字,艾梅莉亚回头望了过来。她注意到是我们,开始朝着我们走过来。
“你来得太晚了!你怎么现在才过来!?搜查都已经结束了。”
还未来得及打招呼,我就迎来了艾梅莉亚的一顿斥责。
我不禁感到困惑。我不理解她为什么冲我生气,也不知道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现在才来?我有和她约定过要在这里见面吗?
好在古拉的拥抱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让我得以逃过一劫。
“咦?古拉?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我最好的朋友华生啊~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你了,想你。”
“我们不是两个星期前刚在学校见过面吗?”
“很久了~都已经是两个星期前的事情了。我两个星期没见到我最好的朋友肯定会担心啊。肯定会好奇说你是不是已经死在路边了。”
“好吧。如你所见,我还活着。”
应该说她们的关系是好还是不好呢。一方面作为朋友我想应该很少有人会盼着朋友死在路边吧。但另一方面,开这种玩笑也确实是只有关系好到某种程度的朋友才会做的事情。应该是关系好吧。
“是的,那我就放心了。对了我帮你把这个家伙带过来了,难道没有什么奖赏吗?”
古拉指着我对艾梅莉亚说道。
这话说得真是有趣,明明是我把她带过来找艾梅莉亚的,怎么变成她把我带过来了?
艾梅莉亚也对古拉的话感到了好奇。
“原来是你带他来的啊。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想让他过来?”
“我看到了你放在桌上的信啊~以你平时的性格看完的信件应该会收起来才对。故意不收起来,还把信放在了桌面那么明显的地方,肯定是为了给人看到嘛。那幢房子里住着的除了你,不就只有哈德森夫人和你最近经常提到的夏洛大哥哥。你不可能是留给哈德森夫人,那不就是给大哥哥的。我猜你肯定是希望这封信引起他的兴趣,让他过来找你不是吗?”
不是,这话我怎么越听越听不懂。桌面?可那封信不是被丢在了地面上嘛?听她的说法,艾梅莉亚好像是故意把信放桌面上,打算让我看到的。那么信是怎么掉到地面的,被风吹的?不对。房间没有开门。被巴布弄下去的?不太可能。巴布不会跳上办公桌,它是狗又不是猫。那么只有可能是……
想到这我瞥了一眼身边的古拉。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般,她也同时瞥了我一眼,隐秘的露出一丝坏笑。
果然。一切都豁然开朗了。
我想事情的经过大概是这样的,下午放学的时候古拉跑到了贝克街221号B来寻找艾梅莉亚。古拉是艾梅莉亚最好的朋友,所以哈德森夫人大概率认识她,于是就把她请进了屋。古拉进来后走上了二楼。她没发现艾梅莉亚但发现了那封信。看完信后她就把信丢到了地上,然后一边跟巴布玩耍,一边等着我回来。至于她为什么要等我,我想可能是单纯出于好奇。
她有说过艾梅莉亚经常提起我,所以她应该是对我感到了好奇,想要见见我。同时她也好奇艾梅莉亚故意把信留下来试图引起我的注意是想干什么……刚刚就算我没有通过巴布找到信件,她应该也会装作不小心发现了掉在地上的信。接下来就是利用我的同情心,让我带她过来……
所以说,这臭小鬼从一开始就在耍我对吧。
直到现在才看穿这点让我有股莫名的挫败感。
“好吧。虽然现在过来是有点迟了,但也还不算太晚。跟我过来吧。”
说完,艾梅莉亚转身朝着那间被封锁的旅馆走去。
在我自顾自的暗自叹息的期间,艾梅莉亚和古拉的对话已经结束了。我刚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注意到她们在聊什么,所以此时看着艾梅莉亚的背影完全是一头雾水。
“别发呆了大哥哥。我们快跟上去吧!”
在古拉的推搡下我茫然的跟了上去。
大部分的警察现在都已经离开了,旅馆外只留下了两位警察在看守着那间被封锁旅馆,不让闲杂人等进去。艾梅莉亚上前和他们简单交谈了几句,对方就放我们进去了。
走进去之前我环视了下周围。院子外能够看到许多车轮的痕迹,几乎都是同样的型号,但唯独有只有一道痕迹与众不同。警车是统一标配的,所以那些型号相同的车轮痕迹应该是警车留下的。唯一特殊的那道车轮痕迹,很可能是凶手或者是被害人的车子。他们是坐车子过来的。
走进院子,我对眼前的看到的景色吃了一惊。昨天晚上伦敦城迎来了久违的大雨,所以我原本以为院子以及屋内会充满着那些警察的脚印。结果没想到那些警察们将现场保护得很好,地面上几乎没有任何乱踩的痕迹。多亏了他们,地面上现在能看见的沾着泥土的脚印基本可以确定是来自凶手以及受害者。
从脚印的信息判断,应该是有两个人来到过这里。那两个人身高差不多,步伐的距离都在70厘米上下。从鞋印的大小来看,两个人都是男人。他们的步伐有条不紊,不太像是上了年纪的人。方形的鞋印旁时不时能看到散落的烟灰,是当时正在抽烟吧。估计脚印的主人当时的情绪不太稳定。
我们跟随着艾梅莉亚穿过了短短的通道,来到了房子的餐厅。从地面上被警方留下的标记,可以看出这里就是凶杀案发生的现场。和房子的其他地方一样,这里也是一副破败的景象,随处可见脱落的墙纸和发霉的痕迹。房间里零星散步着几把椅子,和桌子等家具,而且看起来完好无损。
房间的其他地方都布满了灰尘,但唯独尸体附件的一块区域的地板是干净的……
恩?这个是?
我突然发现餐厅的一面墙壁上有一段用鲜血写成的潦草字迹。上面写着的似乎是“RACHE”这五个字母。
“我想你肯定很好奇我带你进来干什么。在那之前,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我正打算继续深入的思考我观察到的东西,艾梅莉亚却在这时候向我搭话了。
“第一个问题。夏洛,你认为案发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嗯?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我之后再回答。现在是我提问的时间,所以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又来了,又是这种问答游戏。说实话,我确实很好奇她带我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甚至是更往前一点,古拉说她故意留下那封信给我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又是为了什么。我很想现在就刨根究底的问出答案,但依照她的个性我不配合她玩完这个游戏她是绝对不会说的。可以吧,我就陪陪她。
“应该是昨天晚上吧。”
“说得没错。案发时间是昨天晚上。在昨晚的那场雨之前,整整半个月伦敦城都是晴天。地面上留下的脚印证明造访者曾经踩到过湿润的泥土,所以他们肯定是昨天晚上下雨后才到来这里的。不过具体的时间还需要等法医的检验。好了,那么第二个问题。你认为觉得这起案件的凶手,有着什么样的特征?”
“人步伐距离和身高比例是在0.4左右,所以应该是个在1米8以上的人。青年或者是中年男性,穿着一双平方头鞋子,而且喜欢抽烟。对了,犯人司机可能是个出租车司机,或者是犯人的好友。”
艾梅莉亚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回答。
“你说出来的部分是正确的,但稍微缺了点东西。凶手可能是个红脸,而且右手留着长指甲。不过在没见过尸体,也没有仔细侦察过这个地方的情况下,还算表现得不错,我就算你答对了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凶手是个红脸而且右手留着长指甲?”
艾梅莉亚没有回答我,而是继续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你认为死者的死因是什么?”
“我连尸体都没见过,这我怎么知道。让我猜吗……行吧,我猜是被毒死的。”
“为什么?”
“因为这些被遗留在这里的家具。如果是经过激烈的打斗那些家具不可能完好无损,说明死者可能是几乎瞬间丧失了反抗能力。如果是被刺死,或者是开枪打死的话,现场肯定会留有大量的血迹。当然尸体附近有被清洗的痕迹,所以存在着被清洗掉的可能性。但我觉得这可能性不大。尸体都留在这,清理尸体的血迹干什么?被清洗掉的只可能是跟犯罪者自己有关的证据,就算是血,那也是犯罪者的血。依照这这个思路,那么死者应该是在没出血,也没经历过激烈打斗的情况下迅速死去的。所以我猜死者很可能是被凶手蛊惑服下了剧毒而死的。”
“没错!你说得很对!夏洛,你的观察和推理能力果然都很出色!”
华生听完我的推理很是高兴的夸赞道。
“那个华生居然会夸赞别人!?哇哦!!大哥哥难不成是很厉害的人?”
听到艾梅莉亚的夸赞,古拉向我投来了崇拜的目光。
坦白说,她们的反应让我有点飘飘然。我有点理解艾梅莉亚平时喜欢跟我卖弄她的知识的原因了。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我想你已经看到了墙壁上写的那些字母了,你认为他们有什么含义吗?”
“呃,瑞琪……嗯,我想这个应该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其他的事情我大概都还能联想到点东西,但那几个字母我是真的什么都想不到。英语毕竟是我的第二语言,我懂的单词极其的有限。硬要我猜的话,我也只能给出这种答案了。
预料之中的,听到我这个答案艾梅莉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不对。那几个字母组起来除了这个还有另一个含义,那就是德语中的复仇。你刚刚也说了,死者在服下毒药后短时间内就失去了反抗能力,陷入了挣扎,那种情况下他又怎么可能保持清醒写下这几个字母呢?这几个字母只可能是罪犯用死者的血写下来的。他所写下来的总不可能是引向自己的线索。如果是高智商罪犯的连环杀人预告的话,也不可能。整个伦敦城叫做瑞琪的人太多了。那些高智商罪犯为了炫耀,通常会在谜底中引向某个特定的人,只有一个名字信息量太少了。所以犯罪留下的这几个字母只会是自己杀人的动机,也就是,复仇。”
“……这……你说的很对。是我知识浅薄了……”
我无话可说,只能乖乖的认输。
现在我必须得在艾梅莉亚的技能表上再加上个德语了。这恐怕还远远不是她的极限,真的不得不令人佩服。
我再次感受到艾梅莉亚的知识量有多么的深不见底。但对比起几个星期前,现在我已经不再对这件事感到兴奋,反而是有些沮丧。
想想艾梅莉亚一位16岁的高中生不仅各领域知识都有所涉及,还精通德语。而我,一位大学生,接受了数年的高等教育却连搞懂几篇数学论文都做不到……唉……人与人的差距啊……
似乎是看出了我心中的沮丧,古拉忽然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怜悯的看着我。
“怎么办呢。虽然你最后一道题没答对,但前面的表现真的很好……嗯……好吧,我决定了!夏洛,恭喜你!你通过了我的测试。我,艾梅莉亚·华生,在这里正式邀请你成为我的侦探助手!”
“太好了!大哥哥你不用伤心了!艾梅莉亚决定让你当她的助手了!”
怎么就太好了,我伤心又不是因为这个伤心。等等,怎么我突然间就感觉自己跟不上话题了??
“没错!这就是你想要的问题答案!我带你到这,是想要看看你是否够格成为我的搭档。”
“啊?”
“我注意到了,很多在历史上留名的人很多都有着属于他们的最佳搭档。比如莱特兄弟。比如詹姆斯·沃森与弗朗西斯·克里克。比如约翰·伦农与保罗·麦卡尼特。还比如你们国家历史中的刘关张三兄弟。你知道的,我是个很优秀的人。但我再优秀,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事情也有限。所以我想到了,如此优秀的我,如果和那些名人一样拥有属于我的最佳搭档,那么会怎么样。那么,我应该能超越自己的极限。”
“哦哦哦!超越极限!”
古拉不知为何很兴奋的附和着艾梅莉亚,所以只有我在状况外?
“我不能随便找个人当我的搭档。和我搭档的人必须能够跟得上我的思维,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解释事情上。同时和我搭档的人必须性格上和我合得来,不然我们每天会陷入无尽的争吵。”
说着艾梅莉亚忽然伸手指向了我。
“夏洛,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很确信我们在性格上很合得来。但是这只满足了其中一点。为了确认你能够成为我的搭档我还需要确认你的推理和观察能力。最好的确认方式是让你实际参与到案件的侦破当中,但遗憾的是,这段时间都没有什么大案子发生,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直到今天。今天早上我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是个绝佳的测试机会。所以我离开时特意把信留在了显眼的位置。我希望你能看到,希望你对此感兴趣,然后过来查看情况。没错,你必须自己过来,你必须对案件感兴趣,这是成为侦探助手的必要条件。”
“呃……可是我是为了带古拉过来才来的,不是对案子感兴趣。所以我猜,我在这里就不合格了?”
“但你跟我进到屋子里来了。”
“这是因为你让我跟来的。”
“你没有拒绝。”
“那是因为我……”
“那是因为你内心深处对这个案子感兴趣。你想更多的了解这个案子的信息,有种想要找出案件凶手的冲动。事实上,你刚刚的推理证明了你确实有这个能力。对寻找案件的真相感兴趣,有能力又和我合得来。夏洛,你是就成为我搭档的最佳人选!所以我再问你一次,你愿意成为我的侦探助手吗?”
说完艾梅莉亚向着我伸出了右手。
原来如此。她的解释驱散了我心中的迷雾。我总算是完全明白艾梅莉亚试图引诱我过来的原因,以及提出刚刚那些问题的目的。说实话,她的邀请相当的具有吸引力。我承认,我心中有点动摇。如果是我刚来的那几个星期听到这个提议,我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接受。但……
“我原意,我愿意,我愿意。”
无视掉如同小恶魔般在我身后轻声低语的古拉,我深吸了口气,做好了准备后给出了我的答案。
“对不起,请容我拒绝。”
我很高兴艾梅莉亚觉得我和她合得来,也很高兴她认为我是成为她搭档的最佳人选。
但我还有大学的学业在,不可能把时间花在当她的侦探助手上。
……
尽管那听起来相当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