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梅莉亚回到了贝克街221B后一直在办公室里研究案件,然而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
之前听她那自信的口气,我还以为她早就已经有了想法只不过有待验证。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艾梅莉亚的情绪变得越发的焦躁。巴布只是轻轻的叫唤了两声,我就听到了她在外面破口大骂的声音。为了不让那可怜的小狗继续遭受这无妄之灾,也为了让艾梅莉亚能够尽快的思考出答案,我出去把巴布带回到了我的房间。
我陪着巴布玩耍了一小段时间,巴布就因为疲倦而跑到角落去睡觉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边在心不在焉的看论文,一边着急的等待结果。我在等待着门外传来一声兴奋的“我知道真相了!”的叫喊声。只要听到这句话,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冲出去,然后追根究底的问艾梅莉亚这个案件的全貌。
然而,那句话却迟迟没有传来。
时间不停的流动,从9点来到了10点,又从10点来到了11点。凌晨0点的时候,我实在按耐不住了,所以决定走出房间看看情况。我看到哈德森夫人正将一杯咖啡端上来,放在艾梅莉亚的手边。哈德森夫人往常10点左右就会睡觉了,但今天居然0点了还醒着。恐怕是出于对艾梅莉亚的关心。
这之后我还是会时不时的或者悄悄打开房门偷看,或者装作不经意的出去走动等方式观察艾梅莉亚的的状况。遗憾的是,事情还是没有丝毫进展。要说有任何变化的话,那就是艾梅莉亚越挤越深的眉头。
凌晨三点的时候,我再次走出了房间查看艾梅莉亚的情况。发现她居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哈德森夫人先前端上来的咖啡还完好的放在桌角,完全没有被碰过的痕迹。看得出她是因为长时间持续性的高强度思考,而累得睡着了。
这种睡法很容易着凉,所以我从我房间里拿来了一张毛毯盖到了她身上。这算是我作为室友对她的一点小小的关心。期间我目光死死的盯着艾梅莉亚放在桌子上那些资料和笔记。最终我还是没能抵御住自己的好奇心,擅自翻阅起了上面的内容。
我最先查看的是那两份犯罪嫌疑人的档案。
杰弗逊·侯波,男,36岁。
这个叫杰弗逊的男人是个从美国迁居至英国的移民。他老家在美国犹他州的盐湖城。他过去曾经是摩门教的信徒,但之后退出了。
他和死者,34岁的伊瑙克·J·德雷伯是仇人关系,不过在此之外,也是亲戚。他的妹妹露西·侯波,是死者的前妻。露西·侯波在12年前已经去世了,死因是意外。
杰弗逊对妹妹的死因一直有异议,他固执的认为妹妹是被德雷伯杀死的。出于对德雷伯的怨恨,杰弗逊曾经持枪试图射杀德雷伯,但被德雷伯侥幸逃脱。之后杰弗逊被警方抓住,并被法院以杀人未遂的罪名,判处了8年的有期徒刑。不过由于表现良好,以及监狱的负担过重等原因,杰弗逊最终只坐了5年的牢就被放了出来。
从牢里出来后,杰弗逊在美国当地工作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但因为进过监狱的前科,工作换得相当频繁。他于2017年五月来到英国,随后在伦敦当地找到了一份出租车司机的工作并干到现在。从2017年开始到现在的6年时间里,他从未有过任何犯罪记录。
杰弗逊的身高在183,红脸,而且留着长指甲,外貌特征完全符合艾梅莉亚的推断。职业,外貌都吻合,且有着充足的杀人动机。加上案发地附件的一份监控录像,证实了他曾经开车到过那个地方。因此警方认定他有重大嫌疑,将他拘留了起来。
阿瑟·夏朋婕,男,27岁。
伦敦本地人,退伍海军。他和德雷伯的关系与杰弗逊极其相似。他的姐姐,31岁的瑞琪·夏朋婕和死者德雷伯是夫妻关系。他一直怀疑姐姐遭遇到了德雷伯的家暴,所以极其的仇视这个姐夫。文件显示,瑞琪·夏朋婕小姐三个月前曾经尝试跳入泰晤士河自杀,不过最终被路人救了下来。自从这起自杀未遂事情后,阿瑟和德雷伯的关系越发的紧张。根据德雷伯的邻居证言,他们曾不止一次听到阿瑟大声威胁着要杀了德雷伯。
阿瑟从海军退伍后一直在伦敦城给一家连锁超市当保安,最近一段时间还开始了优步司机的兼职。布瑞克斯顿区有目击者称当晚有见到过阿瑟。阿瑟在口供中也承认了这一点,但他表示自己去那边只是为了接送一名客户去国际机场,和本案件毫无关系。
阿瑟身高179,除了身高外基本不符合艾梅莉亚推断出的凶手外貌特征。然而有一个警方无法忽略的事实,他的姐姐名字是瑞琪(RACHE),和案发现场留下的血字一致。警方认为他可能为了给姐姐瑞琪复仇,才造成的这起凶杀案。判断他有重大嫌疑,于是将其拘留。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两位嫌疑人都有很充足的杀人动机。
接下来我将目光放到了一份关于死者的调查报告上。上面写着死者是死于一种类似于河豚毒的烈性毒药,这种毒药会影响人的神经,服用者在服下数分钟内就会失去行动能力,半小时内就会完全死亡。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被殴打或者是捆绑的痕迹,看不出来是被被迫服下毒药的。墙上疑似血字的文字也经过了检测,证实是某种颜料而非血液。
原来如此,所以艾梅莉亚和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死者确实是死于毒药。
随后,我又捡起了关于现场发现物品的文件。
现场发现了一只金表,一根很粗的金项链,一枚印着共济会会徽的金戒指,一枚金别针,一个鳄鱼皮的钱包,还有一本袖珍的摩尔门经。这些物品经死者的妻子瑞琪·夏朋婕证实,都是死者的所有物。唯一一个例外的是现场发现的一枚女性的金色戒指,但上面没有任何指纹。
没能找到指纹吗?难不成凶手提前抹除掉了?不对,如同提前抹除说明是凶手故意丢那里的。既然如此他没必要回来找寻。如果不是故意的,那说明凶手运气很好,当晚的大雨替他将衣服里带着的戒指上的指纹给冲刷掉了。
我叹了口气,放好文件,拿起了艾梅莉亚的笔记本,查看起她和嫌疑人的交谈记录。
她为两位犯人准备了五个问题:
1.你的名字,职业,家庭情况。
2.你与死者的关系。
3.你是否与死者有过纠纷。
4.你当晚凌晨0点至1点是否有去过劳瑞斯顿花园街3号。
5.你是否企图杀死过死者。
对于这五个问题,杰弗逊的回答是:
1.杰弗逊·侯波,出租车司机,父母双亡,未婚。
2.仇人
3.有
4.没有
5.有
记录下了杰弗逊的回答后,艾梅莉亚还记下了一些额外的内容。
“提到杰弗逊是否企图过杀死死者的时候,杰弗逊的情绪非常激动,有观测到鼻血的迹象。他有抽烟的习惯,对谈期间他有要求过警察为他提供烟,他喜欢以抽烟的方式使自己平静下来。杰弗逊患有癌症,需要定时服用药物。他的药物目前由警方保管。”
对于这五个问题,阿瑟的回答是:
1.阿瑟·夏朋婕,白天是保安,晚上简直优步司机,父母建在,有一位姐姐,未婚。
2.妹夫
3.有
4.没有
5.有
对于阿瑟的记录着少很多,只是提到了他性格比较暴躁。
笔记中艾梅莉亚对于这两次谈话总结道。
“心理学家常说人在撒谎的时候肯定会出现些不经意的小动作。问及问题1,2,3,5时,两人虽然情绪上有波动,但表现得都很平常。唯有问及问题4时,两个人均出现了正常对话时不会出现的小动作。因此可以判断,两个人都在撒谎。这两人当晚去过,或者至少在案发地点附近出现过。”
看到这我都能够想象艾梅莉亚记录下这些是失望的表情。
除了问题4以外,问题1,2,3,5都是警察可以轻易查到的事情,所以嫌疑人没必要在那四个问题上做任何隐瞒。我猜,艾梅莉亚问这些主要是想的观察两人在说实话时的表现,再对比回答4时的表现,来判断出他们是否有在这上面撒谎。如果两人中只有一个人在回答4的时候表现不自然,那么视频是否经被伪造过的问题就解决了。
但测试的结果是两个人都撒了谎,所以测了个寂寞。
我感同身受般的叹了口气,将笔记翻到下一页。
“勘察案发现场时曾经发现过一块被清洗过的区域,是犯人清除证据后留下的。有些人在情绪激动时会流出鼻血。我当时推测,那片区域大概率原本沾着凶手流出的鼻血,所以凶手是个红脸的人。对话时有观测到杰弗逊激动时有流鼻血的迹象,符合先前的推测。阿瑟尽管对死者抱有强烈的恨意,但案发现场没有出现能和他联系上的线索。所以应该可以判断杰弗逊就是本案的凶手,只是还缺乏关键的证据。“
不愧是艾梅莉亚,尽管想通过心理学测出凶手的办法没奏效。但还是通过观察认定了两人中杰弗逊是凶手的可能性更大,从而确定了思考方向。
我将笔记合上,放回了远处。至此我已经将桌子上放着的相关文件都检查了一遍。我已经完全理解了艾梅莉亚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思考出解决的办法。简单来说是无从下手。
现场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可能导向凶手的证据,就连唯一一个可能是凶手意外落下的女性戒指,都因为被雨水冲刷过而没有留下任何指纹。虽然说依旧可以通过各种细节来大概推测出凶手的身份,但这没有任何意义,没有证据佐证的推理,就只是瞎猜。
唯一可以作为证据的监控视频,因为可能被修改过的缘故而无法使用。现如今的技术只能检测出视频有修改痕迹,而无法还原视频。要是有什么可以还原视频的技术的话……
不对!哪怕视频还原了也没有任何意义。那份视频说白了,只记录了犯罪嫌疑人有经过附近,但根本没有拍摄下作案过程。无论视频真实与否,这都无法被当作是决定性的证据。想要去证实视频真实性的想法,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我的思考差点陷入了误区。要指出凶手,我们需要更有力的,能够直接指向凶手的证据。
那块被清洗过的区域,记得艾梅莉亚笔记里提到过,可能曾经沾着凶手的鼻血。有没有可能从上面测试出凶手的DNA呢?不,应该没有可能了,要是可以警察早就拿出测试结果了。就算警察的技术部不行,他们还可以交给剑桥,牛津等大学,由那里的顶尖科学家来寻找结果。但他们没有,说明没有测出任何东西的机会。
那么,既然凶手是个激动时容易流鼻血的人,有没有可能房子的某个没注意到的角落……不。案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警察这几天应该已经把那栋废弃房子翻遍了。事到如今有没注意到的角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应该还有才对,能够指向犯人的证据,除了这些外难道没有其他的了吗。我在思考的时候遗漏了什么吗?桌子上几乎所有的信息都有了,除了……除了……
“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我只是感觉这些证据里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毒药?”
耳边传来的声音提醒了我。
对了!毒药呢?难道警察没有找到死者曾经服下的毒药吗?
为了确认我的猜想,我重新翻了遍桌子上的文件,发现确实没有。只有一份文件说死者是死于何种毒药,但没有找到凶手使用的毒药本身。
是警察疏忽了吗?不太可能,一个人没想到,两个人没想到,难道三个人还没有一个能够察觉的吗。何况调查这件事情的人可不止有三个。很大可能是找了,但没找到。家中和车里是肯定不用说的,亲朋好友应该也多少调查过了。
除了这些地方,还有什么地方可能隐藏着毒药……
会不会是随地丢掉了?很有可能。但如果是以这个为前提的话,就等于放弃了思考。应当以还能够找到为前提开始思考。
会不会只有一粒,然后被死者吃下了?绝无可能。凶手没有办法确定毒药会不会丢失,所以身上至少会留有一粒备用的。所以这颗备用的可能会藏在哪……
或许我这里应该换位思考……
带入到杰弗逊的角度,我会把那颗备用的毒药藏在哪里……不行,想不到。
虽然不太可能,但如果是阿瑟的话,行凶后会藏到什么地方。不是他家中的话,那么就是交给了她姐姐吗?不会。从警方的信息来看,他对姐姐的感情很深。他不可能犯险让姐姐参与到其中。除此之外……可恶,完全没有头绪。
这样吧。把这两人给忘了。我不认定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是犯人。假设我是死者雷伯德,我当晚会是什么反应。我被一个男人带到了一幢废弃房屋,无论那个男人是否与我有仇,我应该都会紧张才对。可是现场留下的脚印有条不紊,证明他当时很冷静……
“如果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不妨分享出来?”
“谢谢,我只是在想什么情况下你被一个人带到陌生的地方还能够保持冷静。”
“在你确定带你去的人无法伤害到你的情况下?比如那人是小孩,老人,或者……”
“或者是虚弱的病人!”
“没有错。”
“原来如此。那接下来如果那个人要求你吃下某种药物,在什么情况下你会同意?”
“嗯……如果我跟你说那药对你身体有好处呢?”
“我会信?”
“那如果我说你不吃我就会杀死你呢?”
“但我会进来的前提就是我确定你伤害不了我啊。”
“嗯……那假如我告诉你,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做我之后就不会再来找你,反之则我会天天来骚扰你呢?”
“那我会考虑。假如你能够说服我吃下去无害,且你能够保证你会遵守诺言。”
说到这,我忽然想到了。
“原来如此,会不会当时有两颗药。”
“两颗药?”
“没错,一颗有毒,一颗无毒。”
“你是说,这是个赌局。”
“没错,如果赌赢了,你将会永久离开人世,也就永远不会再有骚扰我的机会。如果是这种情况下,加之我是个对自己运气有信心的人的话,我可能会接受赌局。”
不只是对死者而言,对凶手而言也也是一场凶险的赌局。一个会以命相搏的人,他藏药的地点,会不会是一个危险但又何难引起人怀疑的地方。
““他平时吃的抗癌药!!””
我和艾梅莉亚异口同声的说出了这个猜测。
艾梅莉亚?诶!她怎么醒过来了!我应该没弄出什么声音啊。
艾梅莉亚像是看出了我心中的问题般,指了指一旁。我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透过窗户看见了外面天空中的朝阳。我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天亮了。
“好了,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赶紧去警局吧。”
艾梅莉亚的迅速的穿上了她工作用的披风和猎鹿帽,拉着我跑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