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萝妮的朋友是一位有着淡绿色长发的年轻女性。她的身姿轻盈,穿着一身简洁而素雅的衣服,与她自身的气质十分搭配。她样貌出众,神采温柔迷人,一双金黄色的的大眼睛,精神饱满而富有感情。
她的美不像是克萝妮那般具有侵略性,不像艾梅莉亚那般精致,不像莫里亚蒂教授那边惹人怜爱,不像是古拉那般俏皮可爱,也不像是琪亚拉那般活泼阳光。她的美是我在之前接触过的所有的女性中都不曾看到过的,让我难以描述。
通过克萝妮的介绍,我知道了她的这位朋友名为芙娜·瑟雷斯,是肯辛顿区一家花店的店主。
前往莱西厄姆剧院赴约的路上我问起了芙娜有关这封信的事情。
芙娜告诉我这并非是她第一次收到这种信。大概每隔两个星期左右,她就会像这样子收到一封没有寄信人和地址的信封,加上这次,这已经是她第七次收到这位自称“不知名的朋友”的人留给她的邮件了。前六次那个人都留了些慰问的话,并附上了一些珠宝,只有这次那位神秘人提出了见面的邀请。
她提到她有试过报警解决问题,但没有任何效果。她也有试过通过搬家来解决,但也没用。那个人还是能很快找到她住的地方,并在门口留下信件。她觉得自己肯定是被什么危险的人盯上了,继续这样子下去那个人恐怕还做出其他更出格的事情。于是她向克萝妮求助,克萝妮替她做出了赴约的决定。
说出这些事情的时候,芙娜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能够看出她对此感到很不安。为了安抚她我开玩笑的说,兴许送信的人是你的追求者呢。约你出来或许只是想在向你告白。结果却让芙娜更惊恐了。克萝妮直接向我投来了看白痴的目光。我这才反应过来,被会做这种诡异事情的家伙喜欢好像不是什么好事。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的干笑了几声后就闭上了嘴巴。之后的路程里,芙娜轻声的和克萝妮交谈着,而我则是因为刚刚的失言而不敢再搭话,望着窗外的景色,继续保持沉默。
此时时间还不到七点钟,九月也还没到夜幕早早降临的季节,可是天气却阴沉得很。天空中低悬着的令人感到抑郁的阴云,仿佛是在映射着芙娜当前的心情,亦或者是正在预示着我们接下来会遇到的事件。
莱西厄姆剧院两侧的入口早已挤满前来观看演出的观众,我们三人绕过人群,来到了信中提到的第三根柱子前。刚到达目的地,我们就看见一位五短身材,面色黧黑的男人向着我们走来。
他主动向我们打着招呼。
“请问是芙娜·瑟雷斯小姐吗?”
“我是芙娜·瑟雷斯,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那个男人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们。
“请原谅我小姐,我需要请您保证您的同伴中没有警察。”
“这件事情上我可以担保。”
“谢谢,请跟我来。”
接下来那个男人带着我们来到了一辆黑色的轿车面前,并为我们打开了车门。克萝妮和芙娜两位女士坐到了后座,我则是坐到了司机旁的助手位上。还未等我系好安全带,司机就踩下油门,带着我们扬长而去。
我是那种极少走出家门的人。就算出门,大部分时候要么是去大学,要么是去附近找吃的,少数时候是跟着艾梅莉亚去案发现场。总之,因为我那有些自闭的生活习惯,直至现在,我对伦敦的地理还是知之甚少。一开始我还能够搞明白我们经过的路,但很快就迷失了方向。我只好借助手机地图确认自己的位置。
罗奇斯路,文森特广场,沃克斯豪尔桥,修道院路,冷港衖。在地图上我们经过了一个又一个,我从未听过名字的地方。我不确定我们会到哪里,只知道我们正在渐渐的驶向伦敦外围的区域。最终,车辆停在了一幢带有小花园的两层小楼前。
在司机的示意下,我们一起走下车,穿越过花园来到了小楼的门前。克萝妮上去按下了门铃,很快一位带着黄色包头,身穿又肥又大的白衣服的印度人把门打开。
“你们肯定是瑟雷斯小姐和她的朋友吧?我的主人正在恭候大驾。”
他的话刚说完,屋内就传来了某人的声音。
“吉特穆特迦,把客人们请到我这里来吧,把他们直接请到我这里。”
我们跟着那个印度佣人走了进去。他带着我们来到了房子靠右侧的一道门前,为我们推开了门,房间里的黄色灯光射出了门外。房间内站在一位身材矮小,头顶尖尖的人。他看起来才三十岁出头,但却遗憾的谢了顶,头顶异常光亮,红头发围绕在周围。看起来,就像是枫树从中冒出了一座光秃秃的山包一样。
他的情绪看起来很是紧张,神情不定的站在那,两只手手不断的互相搓着。
“瑟雷斯小姐,欢迎你的到来。这位小姐,这位先生,我也欢迎你们。请进来吧。房间有点小,不过这是按照我的喜好布置的。我把这个房间当成了我个人的一个小小的文化绿洲。”
我跟随着克萝妮的脚步走进了房间。这房间里有着和屋子的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奇特景色。
屋内的窗帘和挂毯都非常的华丽,琥珀色和黑色的地毯又厚又软,上面还横铺着两张虎皮。屋内还陈列着精美绝伦的镜画以及花瓶,屋子一角的席子上还摆放着一只印度的大水烟壶。屋顶的正中央隐隐的有一根金色的线,吊着一盏银色的鸽子式挂灯,散发着清香的气味。这是一间不仅充满了富有华丽的印度风格,更是有着复古韵味的房间。难怪那个男人会把这地方称作是他的文化绿洲。
“我叫塞笛厄斯·舒尔托。”
这个叫做塞笛厄斯的矮个子强撑微笑做起了自我介绍。
“我是芙娜·瑟雷斯,这两位是我的朋友。这位是克萝妮·傲罗小姐,这位是夏洛先生。”
作为回应,芙娜也替我们做了介绍。
“请坐吧。我想你们肯定很想知道我请你们过来的目的,我现在就为你们解释。”
塞笛厄斯请我们坐下的同时自己也坐到了一张低矮的靠椅上。
“我会尽可能的告诉你一切,并且还会主持公道。不管我哥哥巴索洛谬说什么,我都会主持公道。瑟雷斯小姐,今天你能和两位朋友一起来,我非常高兴。他们不仅是你的保护人,也可以为我接下来要说和做的事情做个见证。我们可以一起对付我的哥哥巴索洛谬,但我们不能让外人参加,特别是不能让警察或者官方参与。如果把这件事情公开,我的哥哥巴索洛谬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在只有在没有外人干预的情况下,我们才有可能圆满的解决我们的内部问题。”
塞笛厄斯眼泪汪汪的看着我们,期待我们做出回答。
事实上在场的人中就有着一位公职人员,也就是说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实际上都已经有官方参与了。当然,这件事情塞笛厄斯还不知道,我也不会去主动揭穿。我看了眼克萝妮等待着她的反应。
“我以人格担保,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对外人讲。”
克萝妮展现了公职人员的专业素养,面不改色的对塞笛厄斯保证道。
我跟在克萝妮后面也频频点头表示同意。
“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塞笛厄斯欢呼着。
“抱歉,我想来点烟。我神经有些紧张,这种时候我喜欢抽我的水烟让自己镇静下来。我想你们应该不会介意我抽这种带有柔和香味的烟吧?”
“介意。”
克萝妮冷冷的回应道。
理所当然的在别人的家里对主人摆脸色,真不愧是她。
塞笛厄斯本来已经拿出了大水烟壶,都准备点上了。但听见克萝妮不同意,只好又将东西放到一旁。
“瑟雷斯小姐,其实邀请你过来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担心,怕你不了解情况,带一些不合适的人过来。因此我才会安排让我的仆人先与你们见面,让他先确认你的同伴中没有疑似警察的人,再将你们带过来。世界上再没有比警察一类的人更粗俗的人了。我天生讨厌任何粗俗鄙陋的人。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我的生活环境充满了文化气息,我爱好鉴赏艺术。我对现在的……”
“请原谅我必须打断你的话,舒尔托先生。您请我过来是因为您有话要对我说。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希望我们直接的谈话能尽量简单一些。”
芙娜的这句话也正是我想说的。塞笛厄斯写信要求芙娜过来是为了某件事情,但却一直闭口不谈,反而打算聊起艺术。要是放任他继续说下去,还不知道得等多久才能进入正题。
“当然可以,但无论如何我们都会花上一点时间。因为我们马上还要去诺伍德去找我的哥哥巴索洛谬。”
“如果一定要去诺伍德的话,那我们不是应该刚刚就立马动身吗?”
克萝妮有些不满的蹙了蹙眉头。
应该是从克萝妮的视线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塞笛厄斯慌张的解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紧张。我很抱歉,如果我刚才的行为引起了你的不满。我没有拖延的意思,我只是在紧张的时候经常会下意识的胡言乱语,把我想到的都说出来。”
“请直入主题,你让我朋友过来究竟所为何事。”
“是!我这就说明!”
看着此时的塞笛厄斯我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初次和克萝妮见面的时候,不由得心生同情。虽然在克萝妮强大的气场的压迫下塞笛厄斯变得更加的紧张了,但也让他因为害怕而不敢再离题。
“瑟雷斯小姐,这件事情或许你还不知情,我们的祖先曾经一同在印度驻军过。约翰·舒尔托这个名字不知道你是否有印象?小时候是否曾经有听家人提起过?”
“没有。”
芙娜摇了摇头。
“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那毕竟已经是十九世纪时候的事情了,距离现在已经有过去一百多年。我和我的哥哥巴索洛谬也是偶然下才发现这件事情的。我的父亲在半年前去世了,他去世之后我在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了我们祖先留下了的一本日记。日记里记录了他在印度时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他是如何在印度发了大财。我的祖先日记里写了他曾经从印度带回来了一大笔钱和古董。那些财宝一部分成为了我们家族企业起步的资金,还有一部分被他藏了起来。你们应该能够想象得到,我们都对这份宝藏感到异常好奇。我们用了好几个月的功夫,把那幢老宅邸的花园的每一个角落都挖遍了,也没有找到宝藏。我本来都已经放弃了,认为或许宝藏已经被我们家的某个人给用掉了。但我的哥哥没有放弃。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而且也很聪明。他最后通过测量的方式,找出了屋顶的一个暗室。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古老的箱子。”
说到这塞笛厄斯停顿了下,他啜了口水烟才记起来水烟壶没有点燃,于是无奈的将其放到了一旁。
“我们在那个箱子里确实发现了那些财宝,但同时也发现了一本笔记。原来这份财宝留在这里并不是给我们的,那本笔记里提到,那部分钱是他留给他最好的朋友,瑟雷斯上尉的。他从印度带回来的那些财宝本来就有一部分是属于瑟雷斯上尉的,但因为种种原因最终没能归还。 瑟雷斯小姐,你是瑟雷斯上校唯一的后代,也就是说按照继承法,那份财宝的主人是你。我希望与你见面,就是打算将那些财宝,交还给你。”
听到这,我整个人愣住了。所以说这家伙是特意送钱来了?什么大善人。
“你的心地真是太好了,你的做法实在是太感人了。”
克萝妮态度敷衍的夸赞了塞笛厄斯,看起来她完全没有相信这个说法。别说是她,我也不信。
“我们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财富,所以我不愿意争夺这份本不属于我们的财富。但我的哥哥却持有相反的意见。‘鄙俗是罪恶的源头’这句来自法国的谚语很有道理。由于我于他在这个问题上产生的分歧,我最后决定与他分居,离开了樱沼别墅。那之后我每次回去都会从那个箱子中偷偷拿出一样比较小的宝物,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寄给你一点,希望以这种方式慢慢将财宝还给你。但我意识到了,这样绝非长久之计,我哥哥他迟早会察觉,然后他会将那些宝物全部卖掉。所以我决定与你见面,告诉你这些事情。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诺伍德,向我哥哥索要回那份应当属于你的财富。昨天晚上我已经把我的想法告诉我哥哥巴索洛谬了,因此我还和他大吵了一架。咱们可能并不是受他欢迎的客人,可他答应在那里等着咱们。”
塞笛厄斯说完这番话就背靠在椅背上,手指不停的抽动。我作为旁观者不好发言,于是我只是看着芙娜,安静的等待着她的回答。然而芙娜只是一脸茫然的注视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很敬佩你的善良,塞笛厄斯·舒尔托先生。”
克萝妮首先站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尽快出发把。正如芙娜刚刚提到的,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如果要办什么事情的话需要尽快,不能再耽搁了。”
出门之前塞笛厄斯给自己裹上了一件又长又厚的羊皮大衣,头上还戴着一顶能够盖住耳朵的兔皮帽子,全身上下只露出了那张清瘦的脸。看到他这个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前已经进入了寒冬,室外等待着我们的白雪飘飘。然而事实是现在才不过九月,天气哪怕现在是夜晚也依旧是很闷热。
“我实在是太过虚弱了,我只能算是一个病人了。”
塞笛厄斯一边这样碎碎念着,一边上了车。
和来的时候不一样,现在车上需要坐进五个人。无奈之下,我只能和那两位女性一起挤进后座。
车启动后塞笛厄斯又开始不停的讲话。听到他和我们说那批宝物的总价值不会低于500万英镑,除了克萝妮外我们都瞪大了眼睛。但很快芙娜就又低下了头,陷入了沉默。
正常来说,听到自己即将能够得到如此巨额的财富,应该是会欢呼雀跃才对,可芙娜此时却显得十分消沉。这是为何?是觉得这件事情不真实,担心塞笛厄斯有其他企图?还是单纯在烦恼该如何处理那笔财富?我悄悄的观察着芙娜,试图从她的表情中读出其他信……
克萝妮一只手按在了我的侧脸上,强行将我的视线转到了另外一边。
“请问您这是在干什么……”
“别色迷迷的盯着我的朋友。”
“哈!色迷迷?我哪有?您别诬陷我啊。”
“从刚才上车我就注意到你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芙娜了,还敢说不是色迷迷的?”
这,这这,我确实是一直盯着芙娜了,但我只是在观察她的反应,这怎么能叫色迷迷的看。我只是出于担心才一直盯着芙娜看的,硬要说也是在温柔的守望。我绝对,绝对,绝对,绝对不是因为迷恋芙娜忧伤的模样,才忍不住多看几眼了。绝对不是,绝对,绝对不是。
“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我没……对不起……”
我原本还想继续解释,但在克萝妮注视下不知为何越来越没有底气,最后索性放弃了辩解。
芙娜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因为这段小插曲,车内的气氛终于变得没有那么沉重。这之后的时间里,塞笛厄斯自顾自的说着他关于抑郁症的研究。芙娜和克萝妮两人在说着悄悄话。而我则是被排挤在外,只能安静的欣赏着车窗外寂静的街道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