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呢?”
面对一只大大咧咧的箱子,凯恩从先前的紧张氛围中解脱出来,他终于有余力开始分析现状——
首先,自己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却有着不知从哪来的基本常识。
而面对摆钟下可疑的喇叭黑盘机,床头边明晃晃的玻璃吊球,墙面上一整面硕大的彩色地图。比起会说话的箱子,这些事物的存在更令凯恩感到奇异。
会说话的神秘物品自己肯定见过不少,但这些充满未来感与陌生感,自己前所未见的事物。依据他古早的“一般性质的常识”,无疑与现实有些出入,也就印证了自己是个古代人的事实。
至于昨天晚上自己遇见的那个疯子男人,无疑是认识自己的。“凯恩”这个疑似为自己的名字,甚至是从他口中得知的。既然自己是从以前来的,那么认识自己的男人,肯定也拥有久远的过往。
“小子,想什么呢?衣服,我给你,你自己换。”
说着,大皮箱子咕噜噜吐出一套时下流行的绅士装束,全都朝凯恩脸上扔去。
“真是的,看在你还不是个麻瓜的份上,让你体面一点,感谢我的慷慨吧!”
“那……我身上这套是谁换的?难不成是你的主人,外面那位小姐?”
“呵,就你那小白脸的样子,我们主人才看不上你。你猜是不是?”
“……”
“没意思的小子,我的主人可比你高贵到不知道高了几座碎片大厦了。怎么可能给你这种连毛都没长出来的小子换衣服?昨天你知道是我们怎么把你弄回来的吗?主人也真是的,把来路不明的裸身男就硬塞给我。想想那滋味,呜哇~我都可以把隔了一个月的法棍面包也吐出来!”
“你吃面包?”
“小子。”箱子沉默片刻,摆出一副严肃的语气。
“我只能跟你说,我并没有保鲜的功能……”
边磕磕绊绊地穿上衣服,凯恩继续想道:
那个男人不仅认识自己,而且相当熟悉自己,不然他也不会显露出如此憎恶的态度,那种深刻到恨不得抽骨吸髓的目光啊。
遗憾的是,昨晚自己因为疼痛晕厥过去。倘若再醒的久一点,自己就说不准能把握事情的来龙去脉,多知道些有关自己身份的信息。
凯恩将打着厚厚木乃伊绷带的左手小心穿过绅士服的袖口。如今他的左手前段虽然有强烈的灼痛感,但五指的知觉似乎又回来了。
“还有刚才那位,这个箱子的主人。昨晚应该是她援助了我,给我做了伤口处理,把我带到这里过夜。看来我得好好感谢她。不过,她刚才在念诗?那是她的兴趣吗?”
凯恩看向窗台镜,整理好衣服的领口。
“整理好思绪。你应该收敛一点,多思考一点,要有把握再问问题,相信自己的判断。”
整理好衣服,凯恩走向阳台的玻璃门。等到走到门前时,凯恩感到了一丝迟疑:
“问一下,这个门没有把手吗?”
“蠢货!刚才没看见吗?平着推!唉,不是你那样,横着!往旁边拉!”
上午八点。
凯恩扒开平板玻璃门,回头尊敬地轻轻关上。
阳台上,艾特琳娜坐在宽大的遮阳伞下,专心致志地沏着珍藏的茶叶。娴熟的手法,简直像是皇家宫廷的沏茶师。
“坐吧。”
正好有一只木藤椅空在艾特琳娜对面。
凯恩坐下,一只纤纤细手托着茶盘,把茶水递送到他的面前。
对面的女郎戴着一顶灰色圆顶软帽,黑框眼镜之下的黑眼圈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十分明显。精致细长的睫毛微微垂下,细腻中透露出略微的疲惫。
在凯恩看来,女主人更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如一片轻柔的羽毛一样,一阵大风就能连着她与帽子一起吹走。病态的美感完美贴合在她身上,娇弱而美丽,是让人捧在手心里紧紧保护的珍珠。
“恕我冒昧,女士,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请问。”
“您以前,认识我吗?”
女主人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两指轻点,优雅地放下古典茶杯。
“我叫艾特琳娜。”
“抱歉,艾特琳娜女士。”
“也许,我以前认识你。但已经是些不值一提陈年旧事了。”
“陈年旧事?”
“不必胡乱猜测,我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要好。现在收留你,已经算是高等待遇了。”
“嗯。我明白我的处境,没有您的帮助,我怕是已经失血休克了,请允许我真诚地表达我的谢意。只是……您暂时不愿意说的话,我的旧事可以不用特意提及。至少……可以跟我讲讲,这个时代的事吗?”
“呵,你还真是……那么不为自己考虑……为什么不能……”
“艾特琳娜女士?”
“没事,咳咳……咳……被水呛到了。当然,这个时代,这个时代……如果你想了解的话,我会跟你慢慢解释。只是现在快到时间了,跟我走,到更适合谈论这些事情的地方,随便,打扫一下你自己的事情。”
“好。”
凯恩点了点头,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艾特琳娜小姐还比较近人情,尽管心中还有许多放心不下的地方,但艾特琳娜女士已经承诺向他解释,他也不急于一时。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艾特琳娜。”
美丽的侦探小姐猛然站起,她侧过身望向东方的天际线,仰望着地平线上的太阳。
凯恩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抬头看,只能看见她一只红色的眼球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只是太阳有点刺眼。”艾特琳娜扶了扶黑框眼镜,从衣袖中拿出手帕擦去了泪水,她的声音依旧平静。
“走吧,我们去苏格兰场,现在叫神秘学家警署的地方。还有,你可以把绷带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