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散乱地思考着一直以来的事。本来的庆功宴是哪天?我回去上班又是哪天?是哪天有人给我发了汽车?家政是哪天来的来着?
破碎的记忆胡乱地堆在大脑的角落,像瓷片一样锐利的事件却如同幻影一样分不清前后左右,当时的心情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评判一样的话语批注在记忆的旁边。
心中的声音,心中的声音,既然是自己心中的,其实又哪里用得到声音呢?真实的情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出现的“心声”,像撕扯一样盘踞在脑海的某处。
这些记忆被一次受伤分开,被一段住院的时光分开,像被截断的湍流,无论如何扭动都无法突破那段空白的,渲染着病房白光的时空。
不过这些不和谐的音符很快就会融化在日复一日的湍流中的,生活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规,我会重新开始按照计划上的流程运作,每天都会像往日一样,不用去思考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只需要像每天重复按下一个按键。
只需像每天重复按下一个按键……
我按下这个按键,是为了什么呢?
长久以来的迷茫与空落在那些话语的撩拨下不肯平息,一直挣扎着被驱散的、被遗忘的终于如水一样弥漫了上来,一时间淹没了张路明的大脑。
现在的一切似乎已经足够了,但仿佛是贪得无厌的,他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有获得过。手上握着的似乎已经不少,但在手中却仿佛像泡沫一样空若无物。
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明明已经想不到自己还缺少些什么了,但始终还是觉得仍差了一点,仍差一线,仍缺少了那最关键的东西。
但……那是什么呢?
……
又是完美符合计划的两天,将人封锁的迷障从来没有那么容易突破,消散的开始可能是一次契机,但其中的过程则必然是一次漫长而纠缠不休的战役。
秦安也察觉到了苏挽与张路明之间似乎发生了些什么,但大大咧咧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插手突然就失去了往日热情的二人。
时间的尺度在重复中失去了意义,每一天都被分割成了一次人生,在睡梦中苏生,又从睡梦中死去。
和曾经一样日复一日的活着,仿佛时间的齿轮早就停止了转动。
生活只是按下程序的开始键,一下一下,一天一天。生活会有什么意义呢?
在晨跑结束的时候,他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望着十字路口来去的人潮。心脏的律动盖过了脑中的嘈杂。看见了,仿佛又从没看见,听见了,仿佛又从没听见。周围的一切如同流雾飘过身旁,持续不断地消散如无物。
他只是坐在那休息,人潮之中,却如同面朝海的礁石。有时他仿佛感受到某种召唤,不知来自人潮还是来自自己空洞的渴望的召唤。
但逆着潮水走去,抚开泥沙下的永远只有空无一物。
自己感受到的是失落,还是只有寂静下的空洞?
他日复一日,日复一日,自己是否在等,或者自己的一切都是一直在等?
莫名其妙的东西,等不到也不要紧的,没有什么是必须的,我只是在那坐一坐而已。
就这样而已。
“咚咚”
心脏突兀的搏动打断了他飘忽的思绪,
“咚咚”
骤升的血压牵扯着伤口的疼痛,
“咚咚”
不堪重负的心脏仿佛在提醒着大脑些什么,
他从长椅上起身,“咚咚”,交通灯恰好变绿,“咚咚”,人群与他相互靠近,“咚咚”,潮水分开一条小径,“咚咚”,他在汹涌的潮水穿梭,
“咚咚”,他的外套碰落在地,“咚咚”,他分开拦路的人群,“咚咚”,他看向未知的那个方向,“咚咚”,近了,“咚咚”,近了!
他在人群中瞥见了她,心脏也随之停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