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
王五心里非议着,接过来了对方递过来的烧酒,夜晚的冷风透过麻布衣扑在他身上,冻得他瑟瑟发抖。
玉丰泰的老板在晚上算账时喜欢喝烧酒,每天都要喝上那么一两盅。不料今天官府来了一笔大单,玉丰泰的酒售罄一空,这才叫了个伙计大晚上出去买酒。
夜晚的石板路冷清清的,从黑暗深处蔓延出来,像是一头猛兽的舌头俯在地上,随时准备着吃人。
蹬、蹬、蹬
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声音齐整,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王五的心脏上,脚步响一声,他心就跟着跳一下。
王五拿着烧酒战战兢兢,不敢回头。他不是没有听说过街坊邻居们唠的恐怖传言,这大半夜的,莫不是遇到了索命鬼?
蹬!蹬!蹬!
脚步声逐渐捉上了王五,手中灯笼的烛光忽闪忽灭,像是要被这条长长的黑暗的小巷吃掉一样。
王五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可那声音如影随形。死死咬在后面,并越来越近。
终于那声音追上了他。
王五感觉自己的脖颈处忽有一阵凉意,像是被什么东西抹过?像是一条蛇?又像是...
“鬼啊!啊啊啊啊啊!”
王五没命的跑,连手里的烧酒和灯笼都顾不上了,闷头冲回了玉峰泰的门口。撞开大门,他连滚带爬的跌了进去。
他没有看到,在他身后一具无人的青铜盔甲慢慢消散。
“掌,掌柜的,有鬼!外面有鬼啊!”
王五的话没有说完,他看到了比刚才还要骸人百倍的一幕。
吊在梁上的烛灯摇摇晃晃,把下方人的影子拉得狭长,好似是跳舞的蛇,摇摇晃晃。
但是这所有的影子都有一个缺陷。
没有脑袋。
玉丰泰昏暗的大堂中,一位掌柜和五个伙计,头颅不翼而飞。
“啊,啊...”
王五咧大嘴巴,发不出声音。随后“嘎巴”一生昏死了过去。
夜渐渐深,这元封城上空,隐似有黑暗盘旋。
……
烈阳当空,高温把大地蒸的火热。土路上,一阵疏散的马蹄声自远而近传来。
不多时,一匹神色泱泱的老马就出现在了视野中。马上躺着一位少年,白衣黑靴,用斗笠遮着脸,看不清样貌。
老马驮着少年渐渐逼近城门,门口的士兵提起精神,横了槊,急忙把对方拦下。最近几日城中不太平,是万万不能让外人进来的。
感觉身下的老马停下,白衣少年打了个哈欠。伸了伸身子,直接盘腿从马背上坐了起来。
拿下斗笠,现出一副明亮的少年脸庞,齿白唇红,眉心一颗红痣。但不知为何又隐隐透露出一丝女性的阴美。
少年淡淡的扫了一眼,旋即从怀中掏出一块东西,稳稳的扔给了这群士兵的领头人。
头盔上有一缕红线的领头人慌忙接住了,定睛一看,竟是一块金色的令牌。令牌上雕龙画虎,中间用大元语刻下了三个大字。
[奉天行]
“这!这是!”
领头人武元风望向少年的表情,不由得多了一份骇然,随后他立即摆正态度。
“恭迎奉天行大人!我等未认出大人身份,贸然拦驾,请大人恕罪!”
奉天行?!
在场的士兵无不震惊。
那个传说中曾平定京城之乱,为天下斩妖除魔的天师组织?这位少年看着如此年轻,竟然已经是奉天行的一员了?!
看着震惊的士兵们,少年神色淡然。天气炎热,他可不想在这里耽搁时间。
“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不快点解除封锁让我进城?”
城门两侧的士兵骚动起来,急忙想要解除封锁。但武元风挥了挥手,做了一个手势,制止了士兵们的行动。
“抱,抱歉。我们城主的意思,您在入城之前,请先上天楼见他一面。城主他有些事宜想与您当面交涉。”
武元风低着头,冷汗不停的冒。传言中奉天行的天师们都是一群拥有恐怖力量的奇怪人物。大都性情古怪,特立独行。万一自己不知哪儿惹到了眼前这位爷。恐怕下场...
少年看了一下没有散去意思的士兵们,仰起头,闭目思索了一会儿。经过短暂的沉默后,终于开口。
“唉...好吧。”
少年收腿一跳,轻轻从马背落到地上。
“先去见见城主吧。”
所谓天楼,乃是在一座城城墙北向位置上修筑的青色高楼。传说中那是与“尊临”沟通的地方。尊临喜战,于是天楼便修筑在城墙之上。通常的祭尊仪式也就在城墙上展开。
一般来说,天楼常常用于仪典之途,平日里除了定期打扫的人员外,很少再会有人上天楼。此次城主邀请少年上天楼议事,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安排几个士兵去安置奉天行的马匹后,武元风便亲手打开了侧门,引少年入内了。
元封城的城墙与大元其他城墙一致,在其内都有极其宽阔的空间供人行动,在平时,这里也是士卒将领临时休息的场所,在走动时时不时就能看见以靠在墙边修息的士兵。
看着那些散散漫漫的人,武元风恨不得上去给他们一脚。现在城内情势如此紧张,这些人怎么睡得着觉的啊!
一路上时常有其他士兵对少年投来怪异的目光,毕竟能以他这身衣装进入城墙内的人还真的不多见。少年也不在意,毕竟以他这个年龄,任谁也不会想到他已经是大元的奉天行了。
穿过一段昏暗狭长的走廊,便来到了天楼底部的门前。这天楼门前同样是有人把守,不过身上盔甲的形制与外面那些士兵有很大的差距。看来这些士兵就是城主的亲兵了。
武元风在面对守门的那两人时,颇为紧张。毕竟对方和自己的地位可不在一个层面。按理来说,若不是自己今天为奉天行大人带路,也没有资格进到这种地方来。
“站住!”
两人中脑袋上有疤的那位向前伸手一拦。居高临下怒目瞪着武元风。
“天楼重地,闲人勿进。”
武元风看见对方上前,紧张的哆哆嗦嗦,但平复了一下后,他还是尽量平静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伍长武元风,今日同奉天行大人到天楼见城主阁下!”
武元风从怀中取出少年给他的奉天行令牌恭敬的递给了二人。
奉天行?守在门口的二人此时才注意到一直跟在这个小小伍长背后不说话的白衣少年。络腮胡接过令牌扫了两眼,随后大笑起来。
“ 奉天行?哈哈哈哈,哈哈哈...”疤头男和络腮胡忍不住大笑起来,“这种弱不禁风的身子,还妄想冒充奉天行?就拿这种假货来糊弄我们?哈哈哈!”
听到两人的嘲笑,少年只是耸了耸肩,淡定的走上前去。
“请二位大人听我说,这位大人他真的是...”
少年上前拍了拍这个小小伍长的肩膀,示意对方不用再说了。他上前一步,身影如鬼魅般来到二人中间。
只听“咔巴”两声,大笑的二人竟各有一臂向后弯折而去,呈现出一种不可能的角度。
“啊!啊啊啊啊!手,手啊!”
看着哀嚎的两人,少年心情似乎愉悦了些,从怀中取出真的金牌丢到络腮胡脸上。
“你们的反应,还是挺有意思的嘛,我感觉非常有趣。”
说罢,少年蹲下两手一拨,倒在地上的二人霎时站立了起来,各自被折弯的胳膊也复原如初了。
经过此番,络腮胡不敢怠慢,赶忙仔细的检查起了令牌。
虽然摸上去手感还是有些奇怪,但是令牌上的尊临祭祀文和大元皇令都有,最关键的是令牌上镶有一小块菩提玉,这也是奉天行们最关键的身份证明。看来对方真的是奉天行大人。
查到最后,络腮胡不禁有些委屈的想哭了。这奉天行还真如传闻中一样性情古怪。刚才竟然故意拿一块假的令牌给他们,这不是诚心想要耍他们玩儿呢嘛?
“这次是真的了吗?”
“是,是,是...”
络腮胡也不敢说委屈啊。只得打开了大门,恭恭敬敬的将这位奉天行请进了门。走上一道螺旋楼梯,便真正的进入了天楼内。
楼内却不是少年想的那样庄严肃穆。在里面,排列着成坛的美酒和一桌桌奢华的食物。
同时在他上来的那一刻,就有十几位衣着暴露的美人勾到了他身边,在他身上上下摸索,好似要把这少年拉入那温柔乡。。
少年没有理会她们,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一堆胭脂群。不知何时,大腹便便的城主站在了他面前。
“哎呀呀,奉天行大人远道而来。本人无以招待,只好准备了些许饮品,些许食物。望为大人接风洗尘。”
“又是这些东西吗?无聊啊。”
少年环顾四周,原本庄严肃穆的祭祀地被改造成了酒池肉林,文明与正统被欲望狠狠的踏在脚下。若是其他人见了,必然会指责城主大逆不道吧。
但少年不在乎,在他看来,外面的世界与这里也没多大差别了。
见少年对这些东西似乎不大感兴趣,城主招了招手,就有几位异域风情的舞姬从门外进来。走到了少年身旁 开始在周围跳舞,跳着跳着,身体又近乎贴上了少年。
“敝人元封城城主安林祥,敢问奉天行阁下尊姓大名?”
城主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嘴中的大金牙也合时宜的漏了出来,八字胡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名字?”
少年看着城主那堆满肥肉的脸,似乎我是很想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对方的恳切请求,终于是松了口。
他摆正神色,一字一句的说道。
“在下江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