菈古妮丝感觉自己的脸颊被人拍打。待她睁眼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被绳索紧紧捆绑,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醒了。”安可洛在向谁汇报。
这是……
不祥的预感让菈古妮丝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她快速打量四周,发现在她正跪在壁炉谷中央堡垒的大厅里。除了她以外,被绑在大厅中央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和一个年老的大叔。凭借着许久之前的记忆,菈古妮丝想起来他们二人正是她的哥哥和父亲。如今他们三人都被绑在大厅的中央。
而在大厅的两侧,一边站着的是铁血家的人,从他们中军人穿的盔甲样式就能辨认出来。而另一边的人身上则穿着完全不同款式的盔甲,盔甲的背后别着印有蓝黄相间条形图案的披风。他们有着金发和蓝眼睛,和阿斯塔王国北部地区的大部分人看上去都不一样。
菈古妮丝判断,这些人应该是莱恩家族的人。
本该是敌对的双方并没有互相掐架,而是站在了一起谈判。而奥瑞恩子爵作为本次叛乱的罪魁祸首则被捆了起来。
原来如此……
得到了这些信息的菈古妮丝对现状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结合之前莱恩家族迅速投降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莱恩家族的人发现有什么情况不对劲以后选择了停战并且主动交出尼古拉斯和奥瑞恩子爵。现在铁血家族和莱恩家族应该是在联合审判这场军事冲突的罪魁祸首,也就是奥瑞恩子爵和尼古拉斯二人。
可是,菈古妮丝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会跟他们两个一起被绑?她可不记得自己有做什么对铁血家不利的事情……
正当菈古妮丝还在疑惑之际,她感受到了来自身旁强烈的敌意。顺着感觉的方向追去,菈古妮丝发现父亲和哥哥正以看仇人一般的眼神瞪视着她。
“你!”
突然间,尼古拉斯以一副要冲过来杀了她的气势以被绑着的姿态从地上弹了起来,不过他的举动很快就被身后的士兵制止住了。
“如果不是你,我们就不会变成这样!你这个叛徒!我要杀了你!”尼古拉斯大吼。
“把他的嘴堵上。”坐在大厅正座上的塔里斯伯爵下令。
很快,士兵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块抹布,将尼古拉斯的嘴给塞住,这才让他安静下来。
来自父亲和兄长的强烈敌意,而且尼古拉斯称她为叛徒……
顿时间,菈古妮丝就理解了全部。结合之前的种种细节,菈古妮丝很快推论出了事情的全貌。
为何她自从来到壁炉谷就没有和父兄直接接触过?为何奥瑞恩子爵会在战时紧要关头离开壁炉谷前往南方?把这些线索都串联在一起,真相也就水落石出。
原来如此!菈古妮丝在心中惊呼。
她知道为什么之前安可洛会把她打晕了,也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和父兄一起被绑起来作为阶下囚被人审判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
想必早在之前的时候,奥瑞恩子爵和尼古拉斯应该就在书信中和菈古妮丝商讨过这次的谋逆计划。由奥瑞恩子爵和莱恩家族达成某种协议,借助莱恩家族的军队把铁血家的现任掌权者塔里斯伯爵干掉,再让奥瑞恩子爵执掌铁血家族。他们原本商量的计划或许很完美,只可惜他们二人并没有料到此时在他们面前的菈古妮丝并不是他们所熟知的菈古妮丝,而是法洛斯这个一无所知的倒霉赘婿。
而偏偏菈古妮丝是一名术士。在他们原本的计划中,只要菈古妮丝和莱恩家族的术士联手,力压铁血家族最后仅剩的术士安可洛应该并不成问题,所以莱恩家族才会愿意出兵帮奥瑞恩子爵夺取铁血家的家主之位。恐怕莱恩家族会借此机会控制壁炉谷吧,否则他们也不至于出兵来帮助奥瑞恩子爵夺权。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应该站在他们那一边的菈古妮丝却站在了塔里斯伯爵这一边。证据就是菈古妮丝非但不攻击铁血家的军队,反而对莱恩家族的军队痛下杀手,毫不留情地歼灭莱恩家族的士兵们。
大概是出于这一点考虑,莱恩家族放弃了帮奥瑞恩子爵夺权,也放弃了借此机会控制壁炉谷的计划,而是选择了止损的策略。直接和铁血家族停战,并且主动交出奥瑞恩子爵与尼古拉斯,进而争取与塔里斯伯爵缓和关系。
而菈古妮丝因为存在立场的嫌疑,所以这才被一并绑了起来吧。
就算她最后站边站对了,那这场军事冲突之所以会发生也少不了她菈古妮丝的一份关系。估计不会非得给她定个死罪,怎么说她也是一名术士,就这么处死对铁血家来说很亏。但是受些惩罚,想必是免不了了。
以上,就是菈古妮丝凭借已经得知的情报对事情全局的推论。
“肃静。”塔里斯伯爵说:“事情的原委,我已经大致清楚了。现在我想听听你怎么说,菈古妮丝。”
塔里斯伯爵意味深长地直视着菈古妮丝。面对伯爵投来的视线,菈古妮丝长出一口气,同时立即开始思索要如何应答。
她必须编造出一个没有明显逻辑漏洞的理由,以此来合理化她的行为。这不仅仅是编造一个借口,更重要的是得让塔里斯伯爵认可她的所作所为。
继续以“私仇”为借口?就像她之前对安可洛编的那个故事那样?
不,逻辑上说不通。假如“菈古妮丝”和父兄二人关系真的那么差,那这场谋反也就无从谈起。这种说法不攻自破。
假如他们的关系好到很密切,足以互相信任来策划这场谋反,那菈古妮丝临场背叛父兄的行为也很奇怪,怎么都说不通。
这前后的矛盾很难用单一的动机来进行合理化的解释。可如果不能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解释,那菈古妮丝的下场恐怕会有点危险。
她作为术士,若是被认定为对铁血家不忠,即使作为一个人才来说对铁血家族很珍贵,但也不是不可能面临被处死的结果。与其留下一个强大的隐患,不如忍痛把它掐灭。
若是如此的话……不妨利用一下某个不在场的人吧。
“请问塔里斯伯爵大人,您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呢?”菈古妮丝回答。
“你想装傻?这次之所以会无意义地损失这么多士兵,难道你想说和你没有关系吗?!”站在塔里斯伯爵身旁的安可洛怒视她,似乎他还想说下去,不过被伯爵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随着安可洛的闭嘴,伯爵这才缓缓开口:
“说说看你为何早在学院学习期间,就和你的父亲兄长密谋了这起夺权的计划。伯父我从小待你不薄,我想知道你为何起了这反心。”
“我怎么可能起谋逆之心?我发誓,我对铁血家族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菈古妮丝坚定地说。
此话一出,一旁的奥瑞恩子爵与尼古拉斯二人猛地把头扭了过来。那凶恶的眼神怕是巴不得把菈古妮丝给碎尸万段。
“喔?”塔里斯伯爵眯起眼睛:“那为何你的父兄又说这次谋逆的计划你参与了?若不是因为他们斩钉截铁地确认你参与,我想作为我们铁血家族盟友的莱恩家族也不会被利欲熏心,做出如此不明智的举动。”
说着,塔里斯伯爵还斜了一眼莱恩家族那边的人。
“我想,这件事定是一起误会。我绝没有参与这件事。想必在座的各位也都听说过学院的规矩。学生一旦离开学院,就不可以再返回学院。而外人也无权进入其内部。因此,就算我真的参与到了密谋叛乱,那我与父兄的交流就只能通过书信进行。可是这样一来,他们二人收到的‘来自菈古妮丝’的信件,真的一定是我本人写的吗?”
没错,除了菈古妮丝以外,还有人有机会做这件事情。
“你的意思是……”
“我想,这件事情恐怕是我那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的未婚夫做的吧。学院里的同学们也都知道他是我的未婚夫,是铁血家族既定的一员。那么他会出入我的房间,拿到信纸封蜡用的印章也就不奇怪了。”
没错,这件事是“法洛斯”做的。
只要把锅都甩给那个找不到人对症的混蛋身上,一切也就都合理起来了。
“法洛斯么……”塔里斯伯爵低头沉思起来。
法洛斯之所以能够进入学院,是塔里斯伯爵的救命恩人威尔逊骑士提出的,也是塔里斯伯爵准许的。倘若这事真是法洛斯所为,那就成了伯爵相人不智。
于是乎,菈古妮丝继续想理由,继而帮塔里斯伯爵找台阶下:
“法洛斯只是一介平民出身,从小并未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如果我的推论没错,恐怕在学院就读期间,他是被其它家族的子嗣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接触,并被其他家族的人威逼利诱,从而执行了这起制造伯爵与子爵兄弟反目、铁血家族与莱恩家族同盟内讧的所谓‘谋反夺权事件’。伯爵大人向威尔逊骑士报恩,选择将其外甥招入铁血家族乃是知义图报之举,必将成为您子民之中流传的佳话,绝无过错。奈何其他家族的成员人心险恶诡计多端,利用了伯爵大人的大义,利用了淳朴的法洛斯,这才招致了如今的惨剧吧。幸好,伯爵大人与莱恩家族都及时发觉了端倪,停止了刀刃相向,这才避免了更大的损失。而且,如今北方的敌人近在眼前,我们应该放下眼下的矛盾,团结一心,先把艾斯沃夫家族和他们的军队赶回他们该待的地方才是明智之举。请三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