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犯了很多错误,比如我懦弱胆怯的放手。
那天,得知认识十七年的青梅要出国留学,作为她竹马的我本应送上最诚挚的祝福,但我的心里却莫名的烦闷,无视了家里人打来的电话,无视了她发来的消息,无视了一切与她有关的事,躲到网吧,逃避着现实,一直到她的离开。
我和霜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一直都在一起,她是一个很棒的女孩子,性格温柔,学习优异,长相可人,是我们那条街中所有父母口中的别人家孩子,由于我和她家相邻加上我男孩子的本性,小时候没少被爸妈拿来和她对比,每每这时我的父亲总会为此恼火,随之而来的便是他那条经久不衰的七匹狼关爱,因此小时候的我对她一直充满很大的恨意,直到初中的那件事后,这份恨意迎来了它的第一次质变。
初二那年学校举办了一次全校英语演讲比赛,她在全票当选下成为了我们班的演讲员,班会上,她依旧悉如平常的接下了这份任务,脸上的神情平淡的可怕,似乎演讲比赛这事在她眼中微不足道,或许也对她本来就那么优秀,优秀的让人望而止步。回到家后,吃完晚饭的我,正在浴缸里舒服的泡着澡,本想趁此欣赏欣赏月色,拉开浴室的窗帘和毛玻璃,抬眼一望,看到的是迄今为止都不曾忘记的景象。倚靠在阳台边的少女,双手捧着一本英语朗诵书,从稀疏的乌云遮挡住的月亮中,渗透出的一缕月光照耀在少女精致的脸庞上,微风吹起她的秀发,纤纤玉手的撩发动作,从此深深刻印在了我的脑中,但当时还是傻小子一枚的我也只是在微微的迟疑了半下,反应过来后脑子中的第一想法竟然是“林如霜!这可是林如霜,全市的英语演讲冠军,就这种家伙,对付一小小的学校英语演讲还需要看书?”顿时,一个现在看来幼稚不已的想法,浮现在当时我的脑中“这家伙,害我挨了那么多次七匹狼关爱就算了,还那么优秀真是气煞我也!趁着这次英语演讲比赛,必须让她出出洋相”不知道当时是出于什么心理,可能是对她的嫉妒、恨意,交杂在一起了,才会生出这种想法,不过事实说明我的行动力还是挺强的,当时的想法,在我洗完澡后就已经有了个详细的计划,我将这个计划反复打磨,最终在英语演讲比赛的前一天,想出了自我认为,天衣无缝的办法。那天晚上, 下了晚自习后,等所有人都走光了,我又折返了回去,从院墙翻进学校后,去到了明天英语演讲比赛的准备室,将她要用的话筒里的电池,换成了我准备的两个磁波极其不稳定老旧电池,还将她的出场定点自动广播英文朗诵,换成了,当时流行的非主流鬼畜歌,做好这一切的我,心里还有的有一股非常大的满足感,和即使事后被学校抓到也要让她出出洋相的心理。那个夜晚的我更是兴奋,一想到明天能让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在全校师生面前出出洋相,我就高兴的睡不着,但第二天发生的事,却让我后悔不已。
第二天很快到来,各班按照顺序搬着椅子进入田径场,老师们也早早的来到了台下,演讲开始后前面那些同学的演讲,我根本没有一点心思去听,一心只等着林如霜登场,但当时学校,一共有38个班,我们班是二年级(16)班,也就是整个初二的最后一个班,所以当时确实也是让我一顿等,终于在上午的最后一次演讲轮到了她,台下的我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屏气凝神的,期待着同学们对她的嘲笑,老师们对她的质疑,事实也如我所想,她出场后,后台如期播放起了我更改的非主流鬼畜歌,几乎是一刹那,还未开口的她,便迎来了全校学生最大的“盛礼”当时台上的她脸红的就像西红柿一样,眼泪也是夺眶而出,台下的我顿时充满了成就感,当时的我本以为她之后肯定会如过街老鼠一般溜的远远的,可这一次,我失算了!她并没有如我所想的一般溜走,而是用那双娇柔的手擦干眼泪,在鬼畜歌曲放完后,举起话筒缓缓开口,一段段流利的句子,从她那带着哽咽的口中而出,面对话筒时不时的卡顿、失灵,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气势磅礴的演讲完了整个演讲文,落落大方的走下了演讲台,可她脸上的泪痕仍旧清晰可见,台下老师们举起的满分牌,同学们代替笑声的雷鸣掌声,也使当时的我痴呆了片刻,突然的窒息感朝我袭来,罪恶感充满了我的内心,我开始无限的怀疑自己,之前的成就感荡然无存。之后还没等学校查出事情的经过,我便去自了首,迎接我的是学校记大过的处分,同学们的鄙夷,父母的混合关爱,以及那无尽的空虚感,那段时间我的生活变得昏暗无比,但一只手把我拉了回来,是的,没错林如霜原谅了我,在他的面前,我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口中不停说着对不起,那时的我便明白了一个道理,优秀的人到底为什么那么优秀!无知的人到底为什么那么无知!我们的关系也在那时有了好转,不再如之前一般明明熟悉不已,却形如过客,我们开始一起上下学,一起交流,一起玩耍,一起沐浴在阳光下,那时我才发现我和她有很多很多的共同点,只是之前的我没有发现罢了,我们很快成了很好的朋友,这段关系一直持续到高三那年,那是我们之间迎来转变最大的一年,也是我现在都不想再回忆起的一年。
高中后情窦已开却迟缓不已的我,终于发现我喜欢上了她,我开始想尽一切办法与她走的更近,令我欣喜的是,她也并不排斥我,我们的关系一下处于到了一个非常微妙的阶段,不上不下的,现在想想都还挺难受的,但高三后,我们的关系又回到了从前,那种明明熟悉不已,却心如过客的时段。那年,高考刚刚结束,怀揣着兴奋的心情,我向她打去了我们之间最后的一通电话。
“喂!霜霜吗?”
“嗯。”
“你考的怎么样啊?志愿准备填哪?怕你一个人太孤单,所以我准备和你报同一所!怎么样高兴吧?”
“高兴。”
“你怎么了?怎么感觉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是没考好吗?要是没考好也没关系,就算是个二本,我也陪你一起去!”
这时电话那边传来哽咽的声音
“谢谢你,楠哥!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呢!”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话?该不会二本都没上吧?”
当时的我可能也是脑子突然一热来了句
“要真是二本也上不了,我就再和你一起复读一年,刚才一想,估计我这次考的也不咋样不如再和你一起努努力!继续……”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来了一句
“楠哥,我要出国了!”
“你说什么?哦!我知道了,你又在这和我开玩笑呢!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发挥不好?真是的,刚才搞得我担惊受怕的!”
“日本东京大学,今天下午六点半的飞机。”
林如霜,这个人,我可以说是比他爸妈还了解她,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我就已经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是认真的了,只是当时的我不愿意承认。
“霜霜,干嘛呢?这么认真,玩笑可就不好玩了!”
“没开玩笑!是真的,楠哥这些年真的……嘟嘟嘟嘟”
未等她将话说完,我便挂了电话,心里顿时烦闷不已
“出国留学?开什么国际玩笑呢?之前从未听你提起过!仅凭几句只言片语休想让我信服”
叮咚!我的手机在这时收到了一条消息
“老妈发来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老妈和张阿姨熟要是林如霜真要出国留学一定知道等下顺便问问!”心里一边想着一边点开信息,点开的瞬间我便愣在了原地。
“小楠,隔壁林家闺女要出国留学了!你和她认识那么多年刚才你张阿姨和我说,今天下午六点半的飞机,你去送送她吧!也好做个告别!”
啪的一声,手机从我手中滑落到在地上。
“什么啊?什么就出国留学呀!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啊!为什么?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豆大的泪珠从我眼中夺眶而出
片刻缓过神来的我,擦拭掉了眼泪,将手机关了机,到网吧开了个机子,玩了一下午的捕鱼。
在回家时已是晚上八点,面对父母的质问,我默不作声,只是走进房间,将房门反锁,打开手机,13个未接电话,26条未读短信,击垮了我,但却并不如我心中所想,没有嚎啕大哭,没有精神不振,只是那些许的落寞感一直在我身边徘徊,从此之后,我便再没有见过林如霜。
我们之间就这样结束了吗?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当年出国留学,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明明还有那么多马上就要说出口的话,明明还有那么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为什么你一言不发,就这么轻轻的走了呢?又为什么面对一走了之的你,我充满了遗憾呢!当时的我想,可能这些问题我一辈子都想不明白,因为唯一能给我解答这些问题的人,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这些问题困扰了我一晚也仅仅只是一晚。
第二天早上,抖了抖精神,出门后依旧如平常去的那家我们都很爱吃的拉面店,这次我没点我喜欢,点了碗她喜欢的豚骨拉面,尝了尝很好吃,但是我依旧喜欢不上,之后高考成绩出来后我报了省外的一所大学离开家乡后,本以为就能放下一切但是乎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三年后,过年我带着交的女朋友回了老家,家里人都很满意她,说她这个好,那个好,她很高兴!我也很高兴,这时我爸单独把我拉进了房间对我说道
“小子!和你爸一样深情种啊!这些年了,还不放不下啊!”
“爸,你这是啥话?”
“装!你就在这可劲装吧!这女娃你敢说不是照着林家闺女的样找的?那模子多像啊!真当你爸我傻啊!”
“爸,你说啥呢?林家闺女和我有啥关系?我和小雪那是双向奔赴,好不好?不知道,别瞎说!”
“切,是是是,你说的都是,死鸭子嘴硬!”
“你说啥?”
“没啥,没啥,不过倒是可怜了林家那女娃年纪轻轻的人就那么没了!”
听到这里时,我顿时震惊不已,连忙向父亲质问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林如霜没了?他不是去国外留学了吗?”
“坏了!一下嘴快说漏嘴了!”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儿子呀!不是爸要瞒你,你也这么大了,女朋友也交了,我想这件事你知道也没问题。”
当时焦急不已的我一连串的问答把我父亲都弄得晕头转向
“到底什么事啊?林如霜怎么会没了?是在国外出意外了吗?怎么一点都没听说啊?”
“你先别急!听我慢慢和你说!”
“好,你说我听着。”
“林家那女娃呀!其实去国外是治病的! ”
“治病治什么病啊?”
“当初你们高三那年,那女娃查出脑癌,那段时间不少往省里的大医院跑”
经父亲这么一点拨,我才想起来高三下半年刚开学那段时间林如霜确实经常请假,一问她总是被她敷衍过去,之前没在意,现在想想真是……
“脑癌?我怎么听都没有听过?爸,你搁这给我开玩笑呢?”
“这孩子说啥呢?这种事能开玩笑?林家那女娃是怕你伤心,和她父母一合计就把这事给瞒了下来,连我和你妈都是去年年初那女娃走了,我们才知道的!”
“等等!我脑子有点乱,你让我捋捋!”
这时的我,脑中充满了许多疑问,虽说可能也猜到了点,还是开口向父亲询问
“林如霜?脑癌?去年年初走的?确定没错?”
“对呀!你爸我这还能搞错。”
事后我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走出房间,换了副表情,继续脸上挂满笑容的与亲戚朋友们说笑。
那天晚上,一夜没睡,望着天花板想了很多,有很多疑问,也想明白了很多,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错过的人就这样错过了,高考后的那段时间,也确实想了很多,只是没想到的是她的离开会是这样狼狈不已,看着抱在怀中的她,想着脑中的她,我可能,确实是把她当做她的替代品了吧!但这一切是不是来的有点太迟了呢?你明明知道我一定会知道的,当初为什么还要瞒着我?这也怪我!要是我能早点,早点的迈出那一步,早点都把你拥入怀中,早点的把你紧紧抓住,可能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了吧!我的声音逐渐哽咽,霜霜!我真的很想你啊!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三次,也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次哭,泪珠打湿了枕头,眼眶红成了当年,那个,少年时代,那个属于我和你的,刺眼骄阳,少年所往,心之所向,向阳而生的时代,对吧?我们终会相见,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是否明记,对吧!霜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