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泽山的落日余晖是隐在一片氤氲的薄雾之后的，少了些辉煌灼眼，壮阔雄浑，多了些神秘缥缈，瑰丽梦幻。暮色笼罩下的她，看上去都显得有几分不真切，感觉近在咫尺，又好像远在天边。
"很久没有好好欣赏过这般景色了。"她坐在我身旁，不由感叹，"在天界，这样的风景大概都能看腻？"
只看风景，大同小异，是会看腻，然而加上看人就不一样了。
果不其然，又来了，我最近已经开始习惯脑子里总冒出这样的想法了。那日，女夷说得像是玩笑话，实则不然，幸而她没有深究，我暗自庆幸，乐得守着这层窗户纸。以前总觉得，对阿岚好些吧，应是出于怜悯，谁知后来好像就发生了质变。也许从朝夕相处开始，也许从迎神的那一晚开始，也许从第一眼见她开始，总之什么都说不清，时间未知，缘由未明，我就是莫名其妙地“开花”了。可我没有糊涂的是，无论是从人神间的种族壁垒亦或是神与巫生命的跨度去看，我们都不可能有好结果，而且即使我是天帝，我也做不到为巫续命，深深的无力感让我始终保持理智，促使我至今避而不言。
"想什么呢？"她见我许久没动静，奇怪地看向我。
"没什么。"我将目光偷偷收回，忽而又有点不甘心，赌气般总想做点什么，随即问道："你是不是没有出过安泽山？"
"嗯。"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天界呀！"她倒是干脆，不过又嘀咕："只是，那里应该不能随便踏入的吧。"
"天界当然不能随意进出，就算是我带人，也一样受限。不过么，有个地方可以去。"
"哪儿？"她的眼睛在暗下去的天色里简直灿若北斗。
“莲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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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一条宽阔的河流正平静地流淌着，与一般河水不同，它一直泛着弱弱的，银白色的光，像一条长得没有尽头的白练贯通两界。一朵朵半透明的莲花浮于水面，顺流悠悠而去，莲心仿佛点着烛火，摇曳着一簇簇的光。
"这里就是莲滩。这条河是莹河，上面漂着的是心莲。人们在自己生辰时许的愿会化作莹河上的一朵心莲，它们会漂向天界内宫，负责这里的神仙们自会处理。由于算是一处河滩，也鲜有人来，管辖相对不那么严谨。"
她环视四周后，看得呆呆的，话都变少了。
"怎么还傻了？"我笑她。
"从未见过什么大世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她跑到河边，细细观察着大量的心莲从眼前漂过，留下身后白沙滩上的一串小脚印。
“这算什么世面。”我跟着脚印，踱步到她身边坐下。这里的月色澄澈，明亮，与安泽山不同，那儿什么都朦朦胧胧的。
她撩起一捧水，又张开指缝，任水流走，重复了几次，然后抬眼看向我，不，可以说是痴痴地盯了我好一会儿。我被她看得心慌，忍不住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神仙不是都这么好看吧？"她抱膝，歪头，一听就是话里有话。
"那当然，和人一样。这好像是你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我觉得有些好笑，最近，我总觉得她藏着些玲珑心思，有些捉摸不透。
"也不会都对人这么好。"
"还算有良心。"我随口接道。
"幸好见到的是你。"
我呼吸一滞，不知怎么又有些心虚。
“这没头没尾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唉我觉得我在发疯。"良久，她像是决定了什么，语气坚决，"可是啊......就算你会生气，我也无法顾及那么多了，我怕会后悔。"
我不解地皱起眉。
那张精致的小脸在我眼前骤然放大，趁我愣神，她毫不犹豫，一把拽住我的袖子，然后偏头，温热的唇轻轻在我的脸颊上碰了一下。
我脑内本来旋紧的一根弦，"啪"地一下，骤然断了。
她凑在我耳边，还在谨慎地斟酌字句，气息呼得我痒痒的："神君，我其实不止是仰慕你......也......"
任凭身体做出反应，我极快地一把反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稳稳托住她的后脑，一侧脸，一低头，直接压上了她的唇，打断她的话。
我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不想听。
一凑近就能闻到她身上独有的草木幽香，她的唇软软的，竟让人心生贪恋。她一个激灵后就再没抗拒，我心里暗喜，将她再带进身前，感觉某些压抑住的情感正狠狠地，肆无忌惮地从心底钻出，而后我缓缓闭上眼，双手捧着她的小脸，慢慢地加深着这个吻。唇齿相依，小小地纠缠了一会儿后，我放开她，学着她，在她耳边也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是不是想说，也倾慕我？”
她本来有些迷糊，听完猛地瞪向我，虽然没有任何杀伤力：“神君你……！明明是我要先说的……你怎么又知道了……不对，还是说……难道神君你早就……”
早就喜欢她？
我似笑非笑：“你就没想过，我一直对你那么好是不是别有居心？”
“没有。你是好人。”她不假思索。
“谢谢夸奖，我说的不是这层意思。”我无语，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原地僵了一会儿，随后恍然大悟，指着我，气鼓鼓的样子：“神君你好狡猾！”
我疑惑：“不是你先轻薄我的吗？”
“……”
原以为只要我不说，这份感情就永远不会水落石出，永远被埋在心里，大家会安分地各走各路，渐行渐远，就当没那么回事。
可我忽略了，原来她也动了心。
“神君该早点告诉我的。”她有些不满。
脸颊上她吻的余温似乎都还在，明明是小心温柔的，又好像灼热得要将我点燃。我看着她别扭的小表情，叹了口气，终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荒唐妄念，终无甜果，叫我如何启齿？”
她的手抓上了我的手，用力一握，认真地回答：“我也曾克制，也曾犹豫不决，可我现在想明白了，对于知晓结局的人，当下总是更重要的。面对和珍惜总好过错过与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