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看见了比家里稍稍高一些的天花板。
睡意惺忪的我揉了揉双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枫依旧起的和昨天一样早,看起来正准备出门。
「起床了?一起去吃早餐吗?」
「嗯…」
楼下便利店的早餐品类不算多,秦和阳看起来好像在争论着面包和巧克力哪个更适合当早餐。
「看来昨天的事没让他们收到打击啊。」
我随手拿起一个三明治,坐在沙发上大快朵颐起来。
奇怪,枫去了哪里? 就这样,留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了大厅。
透过人群,我看到了璃的身影。她在与几名女生交谈着,貌似昨天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她,让我也放下心来。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大厅里聚集的人也愈来愈多。
我坐着无所事事地刷着手机解闷。
「喏,杏让我递给你的。」
我接过那条之前借给杏的灰绿色围巾,但是为什么围巾会在枫的手上?
「杏说是有点不太舒服,在房间里休息,刚刚叫我上去把围巾还给你。」
「是吗。」
和我说完话后,枫用上了酒店的扩音器,拍了拍手,示意自己要讲话。
「大家,杏同学好像身体不太舒服,今天由我暂时替代她作为向导。」
同学们好像不太在意谁作为向导这件事,都在不亦说乎地聊着天。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每个人都把号码与酒店的地点记住,有事可以打给我。景点我就不限制各位的活动了,不过记住晚上9点前一定要回到酒店,现在就地解散。」
「哦哦哦——」
各玩各的吗?不过如果有手机号码和酒店地址的话,也算是万无一失了,应该大家也都吸取了昨天秦和阳的教训了吧。
「杏怎么了?」我走到枫旁边询问。
「说是不太舒服,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如,礬你自己上去问她?」枫耸了耸肩。
「这就有点…」虽然很在意杏的情况,但上去女生房间对我来说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枫,你还不走吗?」几个男生女生走到枫旁边。
枫看向我,貌似是在询问我的意见。我点了点头,一个人逛展区也没有什么不好。
「那我先走了,到时候手机联系。」
「嗯。」
人群一哄而散,酒店大厅马上变得空荡荡的。
由于并未提前做好功课,所以我并不知道附近有什么有趣的景点,况且昨天已经去过了三四个热门景点了。
不如就帮妹妹拍点照片吧,于是我打开了手机,准备询问妹妹关于她感兴趣的旅游景点。
但我刚打开通讯软件,却诧异的发现昨天和妹妹所有聊天记录都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
第一个念头便是误删了聊天记录,但马上这个想法就被驳回了,因为如果不小心删除聊天记录只有可能是全部删除,而不是仅仅删掉了昨天发的信息。
一个不好的可能性出现在我脑海里,让我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我急忙将围巾放在一边,拨下了妹妹的电话。
握住手机的手此时不自觉的在发抖。
终于,电话接通了。
「喂?是老哥啊,修学旅行好玩吗?」
「嗯,还凑合吧。你先回答我个问题。」
「是问我要去什么景点吗?哼哼,这个我可是做过功课的。」
「没错,不对,也不算是没错,总之你先听我说啦。我昨天有没有给你发过一个泥人的图片?」
「泥人?什么泥人啊?我没有收到照片啊。」
我无法理解电话那头在说着什么。
尽管已经听见了,但大脑依旧处于宕机的状态。
耳朵和耳鸣似的,嗡嗡作响。握住手机的手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垂了下来。
『时间裂痕』这四个字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看着酒店里忙碌的工作人员,此时看着他们感觉有些可悲,谁能想到他们都已经遗忘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回忆慢慢包围了我。那在过山车里与我坦白一切的璃,与我一同在寒冷的夜晚寻找秦和阳的璃,这些的一切却在昨夜的12点那一刻化为泡影。
果然,是我昨天哪里还做的不够好吗?如果让我再来一次我能再和璃好好说清楚吗?答案是否定的,我连努力的方向都找不到。
但我和她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明明自己已经不想再伤害了她了。
昨日所有的一切就这样永远的被尘封了起来,留下的唯有悄无声息到来的绝望。
名为窒息的事物充斥在我的喉咙里,一股近似崩溃的情感正在啃食着我的五脏六腑。
「哥,哥!你没事吧?」
「啊,没事,我先挂了…」
「喂,等……」
我把手机丢在一旁,拿起一旁的围巾放在脸上,像是要把自己丢人的表情藏起来似的。
好累。
我自暴自弃地躺在沙发上,停止了思考。
过了不知多久,我感觉脚有点坐麻了,便拿开了脸上的围巾,站起身来。
理智慢慢占据了上风,我开始考虑时间裂痕产生的原因。
明明我昨天并没有产生有类似于愧疚的情感,恰恰相反,我昨天认为自己做的事并没有什么能让我后悔的。
回想以往的时间裂痕,里面的人一般的行为都会是与上一天相同,而今天却发生了不同的事情——向导从杏换到了枫。
但光凭这一点并不能说明什么,如果杏是因为身体原因而缺席的话,这里也说得过去。
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如今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要去确认。
雪一刻不停地下着,我走出了酒店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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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呢,我还以为礬你更喜欢自己逛景点,所以就没有叫你。」
我花了剩下不多的积蓄打了个计程车到了枫发给我的景点,他周围聚集的基本上都是散发着浓烈现充气味的家伙,还是速战速决吧。
「上一边说去吧。」
「嗯。」
即便快到了一点,太阳像是不情不愿似的,只是稍稍散发出一点点热量,我不禁把脖子往羽绒服里缩了缩。
「所以,你专门来找我是要?」
「你早上说,杏不舒服在房间休息是吧。那我的围巾,是你上去她的房间帮我取下来吗?」
「是哦,她只是在门口把围巾给我,我可没有做别的多余的事情哦。」
看来他还是不打算说,换个方式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吧。
「那么也就是说你早上叫我下去吃早餐后,收到了杏的消息后就坐电梯上了杏的房间。」
「嗯。」枫依旧面不改色。
「然后在她的房间拿到了她要还给我的围巾?」
「是哦,礬你今天好像有点奇怪呢。」
你究竟在隐藏些什么?
「奇怪的应该是枫才对吧。」
「欸,为什么这么说?」他依旧维持着刚刚的微笑。
「你早上,压根就没上过杏的房间吧。」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我的确上去了杏的房间见到了她,才答应了今天代替她作为一天向导。」
「仅仅是一句话的事,手机也可以解决吧。」
「她在短信里也说了让我上去把围巾帮忙还给你,因为今天天气很冷嘛,听说可能要降到零下三十度。」
「零下三十度吗,那的确挺冷的呢。」
枫听到这句话后,嘴角貌似微微颤动了一下,即使只是很细微的动作也被我捕捉到了。
「酒店里应该是二十四小时开着暖气才对吧,温度大约是二十五度左右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为何我早上拿到围巾的时候,却是冰冷的呢。如果是从杏的房间拿到的这条围巾的话,是不可能出现这种温度的。」
枫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起来,看来是被我说中了。
「但如果是你趁我在吃早餐的空隙,收到了杏的消息,在酒店外面的不远处从杏的手上接到了已经在零下二十多度的环境下放了一会的围巾,那出现这种温度就合情合理了,你说呢?」
枫叹了一口气,看来是猜中了。
「没想到还是没有骗过你呢,明明我对我的演技还蛮自信的。」
「为什么要说谎。」
枫摊了摊手,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受人所托?之类的。」
「杏现在到底在哪里,应该不在房间吧?」
「如果我不说呢?」
明明火还没冒上来,下一瞬间我才意识到我正在揪着枫的领口。
「那我会让你说出来。」
「是吗。」
我松开了枫的领口,他在这种时候仍旧面不改色。
他稍作思考后,便开口道。
「你从这里坐车到南十字路口,往西方向走大约十五分钟,那里有一所废弃的学校,杏的话应该在里面。」
「多谢了。」
「你要去找她吗?」
「嗯。」
「是吗。」
我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礬……你最近,变了很多呢。」
「……」
我回过头看去,枫已经在人群里头了。他们的声音,在我听来有些过于喧嚣了。
好巧不巧,雨此时下了起来,雪看起来也并没有要停的势头。
路边的积雪已经有些厚度了,马路上的车辆也已经屈指可数了,看来刚刚能打到的那俩计程车就不应该放他跑的。
我拿出手机进行导航,目的地大约离我7公里左右。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雨夹着雪落在我的衣服上,即便是带上了羽绒服自带的帽子,雨水依旧可以顺着衣服流到我的头发上,阻拦着我的视线。这还没完,我还得注意脚下的路况,刚刚已经差点滑倒三次了。
「这种时候,有点想念剡山市那十多度的冬天了啊。」
走路发出的那点热量貌似并赶不上气温下降的速度,明明这个时候才刚刚下午两点左右,那一点点太阳就被厚厚的乌云遮的严严实实的。嘴中大口呼出的白气也像要捣乱一样阻挡着我的视线。
街头上的广播器重复着这段话。
『安山市今天可能会出现极端天气,预计温度将会降低到零下三十度到零下三十五度,并伴随雨夹雪,请各位居民保护好自身财产安全——』
路边的行人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店铺也只有零星几家亮着灯,这下要快点找到杏才行。
我抖了抖帽子上的雪和雨,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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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积雪的原因,很多路被封死了,让我浪费了不少时间,最终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傍晚了。
学校门口的地上积雪高度差不多已经有个10厘米了,黑漆漆的铁门上也早就被白雪所覆盖了一大半。
理所当然,这里并没有警卫,铁门被我慢慢拉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走进校门后,发现这座学校的规模比我想象中还小一些,可能只有铃兰中学五分之一那么大。
可是为什么杏会只身一人来这种废弃的学校呢,而且还不惜要让枫撒谎也不想让我知道她在这里。
算了,再怎么想也不如直接问本人来的快。
学校里面的植物因为常年没有人打理,大多已经枯死,留下的只有枯黄的野草,在楼梯间的缝隙苦苦挣扎着。
教学楼一楼的门居然是木制的,上面残留着铆钉和各种形状的刮痕。我推开门,打量了一下里面的环境。
木制的桌椅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窗户也已经被破坏了,留下满地的玻璃渣子,地板上有一摊水,应该是下雪或者是下雨时飘了进来吧。
看来这间教室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唯有黑板上还停留着几行粉笔字能看出曾经是有人使用过。
气温渐渐变得越来越冷,让我忍不住搓了搓手。
「再找下一间吧。」
夜晚停留在废弃的学校其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大多数都市传说和灵异事件都会选择在这个地方。
这栋教学楼楼层很低,仅仅有四层,每层的教室也只有四间,推测来看应该是一所初中。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我便把这栋教学楼包括厕所和办公室的地方全都找了一遍,但连杏的影子我都没有发现。
枫不会告诉我的位置是错的吧,不过我不认为他是这种人。
我趴在四楼的护栏上眺望,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一座老旧的矮房进入视野当中,那里也算是学校的一部分吗?
我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扣紧了帽子上的纽扣,朝那个矮房跑去。
「咔!」
门被我轻易地推开了。
里面空间并不大,四周没有一个窗户可以透进光来,显得格外的昏暗。
「是礬同学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声音中还伴随着一丝颤抖。
「是我。」
「是吗,看来枫还是把我的位置告诉你了。」
我慢慢摸索着脚下的路,忽然好像撞到了一个架子,我斗胆摸了摸架子上的东西,结果是一本书。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即使来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杏有什么理由在这种暴雪天还冒着生命危险只身一人来到这种废弃的学校。
「天气很糟糕,我觉得现在回去比较好。」
「礬同学的话,一个人走就好了,不用管我的。」
「怎么可能不管你啊,一直待在这里你会死的。」
我继续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前进着,还一不小心踩到了某个硬硬的物体,从感觉来看应该也是一本书,看来这里曾经是学校的图书馆。
「砰!」
房间一下子完全黑了下来,看来是刚刚的一阵强风把门关上了。
没办法了,我只好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当眼睛适应好突然的强光后,才发现杏原来就在我的前方的地板上坐着,她眼角微红,脸上也有些灰尘,平日里那头让她引以为傲的黑发,现在也仿佛褪去了光泽。
但这些比起她身上的衣服来说都并不算什么。因为现在在零下三十度的情况下,她却穿着一身夏季的制服,短袖的制服和超短的百褶裙与十二月份的安山市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如同脱离现实一般的场景,让我感到一阵不真实感。
一时间,我忘记了自己手上还拿着手机,只放任它自由落体到地上。
她的手似乎有魔力一般,不知不觉,我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
诡异、超现实、毛骨悚然。这些词从我脑中一个又一个的蹦了出来。
骗人,这不可能。
从她的双手,我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这并不是夸大其词,而是如同字面上的意思。
这双手宛如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就像是接触到一种密度很大的气体一般,唯有重力能证明我接触到了她。
「我并不会因为温度过低而死,所以你不用担心我。」
她把手从我手上抽回来,拍了拍裙子,站了起来,把身体背了过去。但那一瞬间我还是捕捉到了,一个寂寞的,随时可能破碎的笑容,比起悲伤来说,更接近是自嘲。
「礬同学,你也认为我很差劲吧,把事情推给枫同学什么的,还自己一个人闹脾气来到这种地方。」
我不认为我作为一个每天都只是待到放学就回家的人有资格批判她。
「如果你是因为昨天秦和阳的事情而愧疚的话,我认为这只是他们两个的错。」
「但这一切都是我间接造成的不是吗?如果换枫的话,他就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
杏没有否定自己愧疚的事实,看来今天的时间裂痕和她有关系。
「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我明知你和璃……就因为我才……我真是…呜……」
她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就像是随时要崩塌一般,一颗又一颗的泪珠坠落在杂乱的地上。
我不认为我有资格替璃去轻描淡写地说出「没关系」这三个字,但现在再来数落杏并无意义。
过了一会,她抹去泪水,带有哭腔地继续说着。
「昨天老师来找我说秦和阳失踪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自己还是和过去一样弱小,还是和过去一样什么都做不到。」
终于,我知道了我昨天犯下的那名为傲慢的罪名。
自始自终,我都没有考虑到杏的感受,不论是她带领班级上的人去游玩景点时的辛苦,亦或者是秦和阳失踪时她的焦急,我都只是视而不见。
我感到自己有些令人作呕,平时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种人,没想到和自己居然重叠了起来。
杏貌似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社交是为了充实自己那虚无的内心,打扮自己也只是为了掩盖自己罢了。」
「掩盖?」
「是啊。我早就,无药可救了。从表面到灵魂,就连骨头都已经腐烂了。」
她慢慢转过身子来,她表现出的严肃是我从未在杏的脸上见过的。
「我曾丢失了记忆。」
是失忆吗?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乱了我所有的思绪,我不知回应什么。
「从暑假开始,我就开始寻找着我的记忆。最终我在房间里翻到了一本笔记本,上面的名字不是杏,而是杲。」
「我拿着笔记本去问我的父亲,他却一把把笔记本抢了过来,让我不要乱动杲的东西。我当时吓得不敢说话,只敢点头。」
「母亲后面和我说,杲是我的妹妹,她在半年前失踪了,之后母亲便开始哭了起来,父亲听到声音便跑了过来,把我从二楼推了下去。」
「但奇怪的是,即便身体有痛的感觉,但我身上却没有出现任何伤口,这让我感到十分奇怪。」
杏的语速越来越快,我要全神贯注才能跟上她的节奏。
「后来我一次次尝试伤害自己,都发现一点用都没有。所以我得出了结论,我并不存在于这世上。并且随着时间流逝,我的存在会越来越稀薄,从温度,再到重量,最后是……」
「够了。」
我不愿再听下去,生硬的打断了她的话。
「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谁知道呢。」
外界的气温越降越低,全身上下的毛孔都收缩起来,让我的身体愈发僵硬。
「那如果找到你的妹妹的话,是不是就能解决了。」
对着一个生死未卜的人说出这番话,我都认为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怎么样都好吧。」
「什…怎么样都好是…」
「我这种人,怎么样都好吧!」
杏攥紧着自己的衣服,歇斯底里地对我吼着。
「为什么要来找我啊!让我一个人待着不行吗!你们每一个人都一样,都和那些人一样!一样装模作样!」
没有任何介入的余地,杏只是自顾自的咆哮着。
「父母也是,明明我这么努力的学习,这么努力的扮演好他们的孩子这个角色。但他们从来只在意着杲,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让我出现在他们家里啊!喂,你来告诉我啊!」
「学校也是,所有人都只在意着那个闪闪发光的杏,那都是假的!那个喜欢运动的杏是假的!那个喜欢学习的杏也是假的!那个喜欢社交的杏也是假的!」
泪水再一次从她的眼眶中溢出,扑簌簌地掉落在她的胸前,将那黑色的制服浸得更深。
「哪怕只有一天,一天也好,我也想做回真正的自己啊!」
「呜………呜呜呜………呜」
心脏在不断颤抖着。
再也忍耐不住了。
我狠狠地将杏揽在了怀里,紧紧的抱住了她。
从小到大,我就没有多少事是由我自己决定的,大多数只是跟随大流,亦或者是父母说「应该这么做」而去做。
但和杏相处的这半年来,一切却都与过往大相径庭。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在一个个时空裂痕之中,只有跟随自己的本心才能解决问题。
所以,起码这一次——让我来拯救你吧。
「我知道真正的杏是什么样的。」
「还在说着这种没有任何作用的空话……」
「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
一点抽泣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边,杏的肩膀不自觉的颤抖着,很难让人把她与平时那个在学校里那个杏联系起来。
「我知道那个饭量很大还很喜欢吃百奇的杏。那个虽然成绩很好,但在晚上还会学习到深夜的杏。那个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说梦话的杏。那个明明就很弱,却还总喜欢逞强的杏。」
「你才弱……呜……」
没有任何修饰,我把我内心所有的想法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这一次,我没感到有一丝害羞。
「我知道我很弱,在时间裂痕里只能依靠着你。」
「但是即便是我……」
明明只是一个一事无成的普通人,明明一直以来依靠着璃,枫,以及杏。
我总是觉得自己在人群中是那么渺小,那么软弱,那么平庸。所以我并不奢望有一个人可以真正意义上理解我,真正意义上认可我,真正意义上救赎我。
但,她却闯入了我的生活里,把这之前我定义的世界砸了个稀巴烂。
原来人生还能活成这样啊,她让我知道了这一点。
我深知我与她直接隔了一道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但我仍然愿意在远处眺望着她。
『你真的只甘愿就这样吗?』
我不知道,但我的确不甘愿仅仅如此。
——是啊,我这辈子有没有真正意义上迷恋上一个人呢?
答案是否定的,但在这一刻,我貌似觉得这个答案是可以修改的。
如果是你的话,如果只是为了你的话——
「即便是我,也想拯救你啊!」
「呜呜呜呜……」
对不起,我想不到更好的语音能编织我此时此刻的情感。
她更紧紧地抱住了我,由于穿着羽绒服让我感到有些喘不上气来。
我们就站着保持这这种姿势良久,等到雨声逐渐消失时,她才放开了手。
杏擦了擦泛红了眼角,擤了擤鼻涕。
「你知道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嗯。」
「我可是很麻烦的女生哦。」
「我不在意。」
她总算破涕而笑,声音也不再哽咽。
「回去吧。」
「嗯。」
--------------------
「嗯?」
奇怪,我明明用力推了门啊。
我再换了拉门的方式,但依旧行不通。
「怎么了?」
「门好像,被封上了。」
窗外的雪估计已经堆的很高了,这种老旧的铁门也早已生锈,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可以强行破开的,但即使是我们俩个人合力去撞它也撞不开。
「会不会是门被冻住呢。」
「那这雪还真有两下子的。」我牙齿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上直哆嗦。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的话……」
「现在说这种丧气话也没用了吧,还不如想想怎么从这里出去。」
呼啸的风声从外头传来,即使是隔着这厚厚的墙也能感受到外面的寒气。
总之,先打个电话求助吧。
正当我这么想着,手机却突然失灵了,无论怎样都开不了机。
「开玩笑的吧……」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手表上已经显示是晚上九点钟了,我身上早已冷的快没有了知觉。
这段时间我也不是没有思考过要如何出去,但怎么想这个废弃的学校都不可能会出现除我们以外的第三个人。
而这门却又该死的坚固,我试过用一旁的木头还是什么别的用力的砸门,它却看起来纹丝未动。
啊,不行了。没想到刚刚把话跟杏说清楚,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对不起璃,我又辜负了你的期待。
对不起枫,我连一次都没回报你。
对不起妹妹,我这次连一张照片都没拍给你。
对不起爸妈,给我特产的钱拿去陪璃买游乐园的票了。
我只好抱着一旁虚弱的杏,一同躺在地上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忽然,一阵光传入视野中。
这就是死神?不对,难道是耶稣吗?
「喂,礬你没事吧。」
「你,你们这是在干嘛?」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