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陶然,是N市大学的一名大一新生。
此刻我正在眼前的白纸上飞快的计算着数学公式,随着熟悉的下课铃在教室外响起,我也配合着放下了笔。
四周的同学开始三三两两的站起,而李阳也从一旁挤了过来,他是我的舍友,也是在这所大学唯一的朋友。
“哥们,可以啊,又提前写完了高数作业。”李阳看着我面前已经写满答案的题本,竖起大拇指对我一顿彩虹屁。
“少来,记得帮我带回寝室。”我一把挡住他伸过来的手指,把练习册递给他的同时也不忘提醒一句,“不要总是无脑抄答案,自己也思考思考。”
“好咧,放心吧您诶。”
李阳嬉笑着接过本子却没有离开,他看着我快速地整理书包的动作,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犹豫,像是想说些什么。
踌躇了一会后,他还是开口了:“然哥,你妹妹的状况,还好吧?”
我轻轻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回应:“挺好的,医生说只要坚持配合治疗,治愈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我走到李阳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帮我和宿管说一声,今晚我晚点回来,帮留个门。”
我和李阳的这种配合已经成为了一种默契,他理解我的处境,拍拍胸脯表示一定会帮我处理好。
我笑笑,翻身准备越过大教室的课桌,可忽然感到一阵重心不稳,整个人平地踉跄了一下,好在有桌椅挡着没让我直接摔倒。
李阳见状赶忙过来搀扶住我。
“然哥,没事吧?要不我送你去校医院。”
我赶忙摆手,感觉身体的平衡感恢复后,苦笑着对他说:“老毛病了,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别太逞强啊!”
我摆摆手,不再理会身后李阳的关切,随即转身离开教室,快步离开了这个充满欢声笑语的校园,骑上电动车向着妹妹所在的医院驶去。
午后斑驳的阳光如沉默的琴弦,轻轻拨动我的情感,那些散落的光斑,温暖而坚定地铺洒在我的脸上。
随着车轮的转动,回忆如同漩涡般将我卷入,那是一段深深刻在我心灵中带着痛楚的过往。
我还清晰地记得,那是个和今天一般普通的午后。
阳光斜照在我们那座老式的红砖房子上,透过绿色窗帘的缝隙,阳光斑驳地洒在地板上。
妹妹正在一旁安静地玩着洋娃娃,我则坐在沙发上,茶几上,妈妈刚给我倒的一杯热牛奶还冒着热气。
爸妈告诉我们,他们准备去超市买一些日用品,还有那个我和妹妹缠着他们要了许久的玩具。
然而,大门关上后,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当警察来敲我们家的门时,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与无奈。
我把妹妹护在身后,接过他们递来的那些照片,那些交织着破碎玻璃和扭曲金属的现场照片。
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接受总是充满笑容、给予我们无尽爱护的父母就这样离我而去。在那个瞬间,我感觉到世界忽然变得无比巨大且恐惧,而我却显得异常渺小且无助。
生活在一夜之间发生了巨变,那座曾经充满欢笑的房子变得冰冷而空洞,我和妹妹仿佛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而就在此时,表叔出现了,他是我们为数不多的亲戚之一。
留着八字胡须的表叔,他总是带着那种虚假的关心,但那浅薄的微笑,冷漠的眼神,都无法掩盖他的真实意图。
他的演技其实挺拙劣的,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也并不在乎我们是否看透了他。
他的眼睛总是不自觉的瞟向家中的一些值钱的物品,那些曾经是父母辛辛苦苦赚来的,现在却成为了他的猎物。
他的目标很清晰,那就是父母留给我们的遗产,而我们只不过是他前行路上的绊脚石,是他占有遗产必须要接受的累赘。
一同生活后,表叔便不再掩饰丝毫,他对待我们就像对待他讨厌的动物,稍有不顺他的意就以拳脚相向。我为了保护妹妹,只能尽可能多的承受住来自于他的暴力。
我安慰着哭泣的妹妹,只要我们兄妹俩还在一起,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们要带着父母的希望活下去。
也就是从那时起,不管面对怎样的困难,我都选择坚强,选择尽可能独自去面对。也正是这份毅力和坚持,我最终考上了本地有名的大学,希望借此可以改变我们的命运。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在苦痛的人身上取乐,就在我看到未来的希望之际,妹妹却被诊断出罕见的身体疾病,需要长期住院治疗。
对于妹妹的病情,表叔完全不闻不问,甚至拒绝支付医疗费用。好在仍有一些社会爱心人士对我们进行了帮助,募捐的款项最终得以让妹妹正常入住医院。
但这些还远远不够,这部分款项不足以支撑妹妹的治疗道后期,但我也确实不想再给那些帮助过我们的好心人添麻烦了。
于是,我开始接受各种工作,从清洁工到送外卖,只要能赚钱的工作我都愿意做。每天的睡眠时间常常不足四小时,很多时候我都累得眼皮打架,体力和精神都处于极限的边缘。但每当我看到妹妹在病床上对我露出微笑,我就会觉得一切都值得。
回忆在一处高大的白色建筑前止住,我看着屋顶上竖立的红色十字,这就是妹妹住院的地方。
我轻轻推开房门,看到夕阳的余晖洒在妹妹所在的病房里,照亮了她那张瘦弱却依旧可爱的脸。
妹妹看到我的到来,原本疲惫的眼神立刻明起来。
我走到病床边,从书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菠萝包,那是妹妹的最爱。
”哥,你在学校里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发生吗?”妹妹咬着菠萝包,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期待。
可我实在想不出来,因为跑着多个兼职,我几乎没有时间参与校内活动。但我不能让妹妹失望,也不能让她为我担心。
于是,我联想着之前在手机上读到过的故事,试着给她描述一段趣事。
"校园里有一只懒洋洋的橘猫。"
"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它'鳌太保',因为它的毛很长,四散张开的样子很像电影里的鳌拜,并且它还特别会找我麻烦。"
"怎么找你麻烦了呢?"妹妹好奇地问,瞪大了那双可爱的眼睛。
我挠了挠头,尽力继续编下去。
"你知道吗,有一次,我买了一袋猫粮,想喂喂它。结果我刚把猫粮放下,转头去找水。"
我做出故意恼羞的表情。
"结果,你猜怎么着?"
妹妹配合着我的表演发问:"怎么着?猫粮不见了?"
"对,就是这样。我明明只是转了个身,那个鳌太保就把猫粮偷走了。"我假装叹息。
"还有一次,我刚把猫粮放下,那小东西就跳到我背上,用小爪子挠我,吓我一大跳。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猫粮又不见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做着各种搞怪的动作。
妹妹看着我滑稽的表演,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笑得很开心,眼泪都顺着她眼角的泪痣流了下来。
"哥,你被猫欺负了还这么开心。"
我也笑了,只是为了她能开心,我愿意被全世界所有的猫都欺负一遍。
我们兄妹俩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我们仿佛又回到了父母还在世的那些日子。
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多时,我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一个外卖订单。
我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妹妹。
"小雅,我要去工作了,你好好休息。"我温柔地告诉她。
"对不起,哥……"妹妹的眼睛开始湿润,她低头看向自己插着留置针的手。
"都怪我,是我不好……."
我摸了摸她的头,轻声的说道:"傻丫头,你是我唯一的家人。你只需要好好地康复,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做所有你想做的事,好吗?"
“嗯!”妹妹擦掉眼泪,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从病房退出来,正向着医院的大门走去,忽然一阵晕眩袭来,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我眼前转个不停。可我没时间去顾及这突如其来的身体异常,因为手机上派送的通知又再次响起。
我强忍着不适感骑上电动车,努力分辨着眼前晃动的世界,尽我所能地保持清醒。
十字路口,随着人行道的绿灯亮起,我的车轮也开始滚动。
就在我准备过马路的瞬间,鼻子里涌出一股暖流,紧接着我鼻血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滴落在黑白相间的斑马线上。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声音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人群的喧嚣,车流的轰鸣,瞬间被静止,仿佛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只留下了我和面前这片刺眼的血红。
我望向那滴血,看着它在阳光下闪烁,那个红得近乎狂热的液滴映照出我彷徨无助的脸。突然,我的心中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我抬起头,迎来的却是一片灰暗。
一道模糊的影子在我视线中逐渐清晰,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一辆如野兽般疾驰而来的渣土车,正无可挽回地向我冲来。
我试图转动身体,然而我就像被困在浓稠的沼泽中,四肢完全无法动弹分毫。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如噩梦一般的画面,无力反抗。
“嘭——”
随着一道巨响,我就像被巨人随意抛掷的石头一样,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之后又重重地撞向了地面。
“唔…咳咳…”
我想说点什么,但所有到嘴边的话都被从喉咙深处涌出的鲜血所覆没,只留下含糊不清的发音。
慢慢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我的意识开始飘渺,仿佛被冰冷的大海中的波浪席卷,一次又一次地抛向空中,再次重重地落入深渊。
我并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感受到疼痛,反而,我感到一股奇妙的安心感弥漫全身,仿佛时间和空间都开始扭曲。
我感觉到一束绚烂而奇异的光芒照来,随即我便失去了意识。
……
当我苏醒过来,身上的异样感正在逐渐褪去。
我下意识地去触摸自己,但我没能找到手,甚至是任何我熟悉的身体部位。
我似乎摸到了自己的骨头。
在那一刻,恐惧和震惊犹如无数野兽在心中咆哮,我能感觉到硬质的骨头,光滑而冰冷,没有温度的感觉。那是身体中的骨架,我能感觉到它的每一节,每一段连接,它们空洞而坚硬,没有了血肉的覆盖。
我,我好像…成了一具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