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远房姨母

作者:西门陨梦 更新时间:2023/7/16 21:07:07 字数:3387

明明是同一张面孔,同样是在笑着,可一个笑得爽朗开怀,亲实若近,温柔懒散,像是秋天的风,而另一个却淡漠客气,礼貌生疏,拒人千里,像寒冬的水,离冻结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垂首坐在桌边,田村麻奈实的泪,止不住地滴落着,她自己也不知怎么的,脑袋在不停的,将今日见到的这个京介,和过往的他做着对比,像是在告诉她,那不是他,即便再相似也不是。

田村麻奈实并没有研究过哲学,所以她从没有考虑过,决定一个人是这个人的,究竟是身体还是意识,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应继续视这个人为京介,可她知道,如果他不能恢复记忆,那就意味着,她与他曾经的过往,他们间的关系,便就此坍塌了一半,无可弥补的一半。

她流着眼泪,近乎疯狂的回忆着过往,回忆着与他的每一次见面,每一个眼神,每一阵开怀的大笑,她试图将记忆里的那个京介,死死握在手里,她生怕自己松开了一点,他就会消失不见。

今天,她是紧张又开心的去见京介的,因为那时,在尚未直观感受到现实的她心里,只是京酱回来了,虽然只是短短几天没见,心里却是担忧想念得紧……

可是啊,可是啊……早该有所准备的,早该明白的,一直以来和自己亲近的,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京介,一切都是来源于这十余年的相伴相知,当这些记忆消失后,京介也就不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京介,而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或许,不是不明白,而是未曾亲眼见到前,心里怎么也不敢,向着那个方向去想吧。

其实即便真的亲眼见到,与过往截然不同的京介,亲耳听到,他说自己忘记了过去一切的时候,麻奈实都还没有醒悟。

虽然她心里很是难过,遗憾着他没有了曾经二人之间那段,无比珍贵的过去的记忆,但那时的她仍旧觉得,即便没有了过去的记忆,他也还是他,还是自己最在意的人,还是京酱。

可是,可是……桐乃来了,她站在自己的面前,带着满满敌意的站在自己面前……

田村麻奈实其实并不在意桐乃的态度,虽然有些难过以前那么可爱的桐乃,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可爱乖巧,但她打心眼里,其实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可是当她带着敌意出现的时候,一惯维护着自己的京介,却只是沉默着冷眼旁观……

她当然理解,并没有关于过去的记忆,对于由来毫不知情的京介,不愿也不能,随便掺合进自己二人关系的无奈,她也不是事事都需要人来保护着,维护着的小公主,她甚至不在意桐乃的敌意和攻击,她在乎的只是,京介没有维护自己。

不是因为自己需要被维护,也不是因为她觉得,京介必须站在自己这一方,而是一惯都会维护自己的京介没有维护自己这一点,让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真的已经不是自己爱着的那个京介了……

即便再熟悉,即便过去有着再深厚的情感,在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后,他终究是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而也就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才会如此的难过,痛苦,甚至绝望。

哭泣中的田村麻奈实,没有听见身后推拉门打开的声音,也没有注意到那轻微的脚步声,直到一只粗糙又温暖的手掌,轻轻抚在了她的头顶,她方才如梦初醒的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慈祥笑着的老妇人。

“奶奶……”看着来人,害怕她担心自己的田村麻奈实,赶忙试图擦掉眼泪,可泪水不断顺着眼角滑落,怎么也止不住。

面对哭成这样的孙女,老人止不住的心疼,她没有说什么安抚的话,只是像麻奈实小时那样,轻轻将哭泣的她,拥入了自己的怀抱。

奶奶温暖熟悉的怀抱,让麻奈实压抑在心头的难过与痛苦,尽数释放了出来,此刻的她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

“我回来啦!”随着客人的离去,而重新安静下来的客厅里,正在复盘着方才与田村小姐的对话,反复思索着其中有用信息的京介,被高坂佳乃开门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欢迎回来。”听见声音的京介,自然不会干坐着,起身到玄关迎接,顺便接过了她挎在肩上的菜篮。

“咦,麻奈实呢?”走进客厅的高坂佳乃,确认了田村麻奈实确实不在后,看了眼京介。

“她说想起家里有事,就先回去了。”京介一边将菜篮里的菜取出,放在厨房的案板区,一边状若随意的回答着。

“是么……”高坂佳乃再度看了眼京介,没再多问什么,只是点点头,将话题放在了晚餐上:“今天没看到什么比较新鲜的菜,就简单买了些,你看你想做点什么?”

“莴笋,土豆,鸡肉,白菜……”京介看着自己放在台面上的食材,目光在价格标签上微微一顿,又不着痕迹的移开,习惯性的用食指敲击着桌面:“这些菜的话……”

“家里有花生米么?最好是炸熟的那种,或者干花生也行……另外,有粉条么?”

“花生米有,”知道京介对家里食材不清楚的高坂佳乃,点点头,替他将需要的食材找了出来:“孩子他爸偶尔喝酒的时候,会让我给他做些小菜,会用到炸花生米。”

“不过,粉条没有,只有粉丝,可以么?”

“……也行,”京介想了想,这没原材料,也只能改改菜单了:“对了,我方才看见冰箱里,好像有干虾米来着?”

“对,”高坂佳乃从冰箱里,取出了京介说的虾米,递给他:“还需要些什么?”

“食材这些就可以了,调料呢?”在厨房可看了一圈,没找到调料的京介,将目光看向了高坂佳乃。

“这边,”高坂佳乃拉开了橱柜的门,向京介示意:“调料都是放在这边的,海盐、酱油、味噌、七味粉都有,你看你要用些什么?”

“……我先看看吧,”虽然曾在另一个世界的这个国家,待过一阵子,但并没有在那里做过饭的京介,表示自己对于后面两种东西,实在是没有使用过的经验,只能等下先挨个用嗅觉和味觉来确定一下:“另外,干辣椒放在哪儿的?”

“干辣椒?”高坂佳乃一脸茫然,摇了摇头:“那个东西一般只有华氏物店里,才会有卖,家里一般不用,所以也就不会准备的。”

“……这样啊,”作为正宗川娃儿出身的京介,虽然实在是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家里,连干辣椒都没有,但眼下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那用来增加辣味的调料,是哪种?”

“七味粉啊。”高坂佳乃从橱柜里,取出了一瓶形似辣椒粉的调料,递给了京介。

京介接过,轻轻打开了瓶盖,轻嗅后,用大拇指指甲挑出些许粉末,放进嘴里。

黄芥子,陈皮,芝麻,山椒,火麻仁,紫苏,海苔,生姜……

京介的味觉,迅速将这份调料里,京介曾吃过并确认是什么的部分,分析了出来,只是分析出来的味道,让京介简直无语,这么杂的调料,显然不能用来代替干辣椒,更不适合他接下来要做的菜。

“对了,”似是看出了京介的不满意,高坂佳乃想了想,转身面向柜子翻找起来:“我记得,上次我尝试做什么菜的时候,好像买了些辣椒面来着……”

“啊,有了,就是这个。”

“辣椒面啊,”京介接过高坂佳乃递来的辣椒面,姑且点了点头:“行吧。”

“那就来吧,四个人两菜一汤,也差不多。”

“两菜一汤……”看着自己认知中的厨房新手,居然如此夸下海口,高坂佳乃的神色顿时略显担忧,但张了张嘴,还是没有打击他,只是笑笑:“应该足够了……”

“那个,我来帮你打下手吧。”

“不用,”按高坂夫人所说的,高坂家日常晚餐时间来算,眼下已经不算早了,京介自然不会再磨蹭下去,直接闷头开始处理自己需要的原材料:“您帮我把粉丝用热水泡一下就行了,其他的我自己能搞定。”

“好。”高坂佳乃点点头,一边开始打热水泡发粉丝,一边看着京介堪称娴熟的处理着食材,愣了愣后,方才想起自己在关注的事,赶忙故作不在意的道:“对了,京介,方才麻奈实和你聊了些什么啊?”

“一些很平常的事,”京介手中正在将莴笋切丁的菜刀,微不可察的顿了顿后,方才再度工作起来:“大致就是关于‘我’以往,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我’为什么会在一年多前,突然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所以她和我说了些往事,关于那年的那个夏天,让曾经的我,最难过的,产生变化的那件事。”

“一年多前啊……”京介的话,似乎让高坂佳乃想起了些什么,眼神微微一黯:“是啊,那件事……”

“唉,虽然我们总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真的到了自己身边,自己在意的人身上,那边注定是让人难以接受的……说来,你的变化,就是从你外……”

“就是从我姨母去世之后不久,出现的啊。”

“姨母?”京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头看着慨叹的高坂佳乃,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疑惑。

“是啊,姨母,”高坂佳乃点点头,似乎是在向京介做着解释:“虽然之前一直是让你们喊的外婆,但其实她是我的姨母,而非母亲。”

“前天晚上的时候,我不是和你说过的么,我的母亲在我出生时便去世了,我是跟着外婆长大的,而在此期间,我的姨母……准确说是远房姨母,对我一直多有照顾,而她本身又……总之,在你们这一代出生后,她便已经没什么亲人了,只有我时常回去看她。”

“所以,我便让你和桐乃叫她外婆……至少让她心里好受些。”

“……原来是这样啊。”京介沉默了片刻后,又扭回头去,手里的刀再度有节奏的工作起来,仿佛方才的对话,并不重要,也并不值得在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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