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坂佳乃惊愕的顿住了脚步,看着身旁的京介,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京介自己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同样停下了脚步,平静的看着她,像是在强调,自己说的是真的。
“你,真的……”高坂佳乃看上去有些迟疑,目不转睛的盯着京介,生怕他说出什么否定类的话,或者自己听错,误会了什么。
“如果我真的将这些知识都忘记了,”在她的紧张的注视下,京介轻声笑笑,反问道:“那方才在药材包装上的华文,我是怎么写出来的呢?”
“对啊!”听京介这么一提醒,高坂佳乃顿时反应了过来,脸上洋溢起了一抹真挚笑容,眼里甚至悄然浮现了点点雾气,看上去有些激动:“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虽然嘴里说着是特殊情况,不必在意成绩,但心里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呢?
若是京介当真什么知识都不记得了,那也就意味着,他要么高中毕业后就工作,要么就只能复读,而且这个复读怕是就不止一年了,因为他失去的,是从小学到现在的全部知识,这是一个完整的知识体系的缺失。
虽说以高坂大介的身份,帮他弄个非职业组警察的身份不难,何况还有……但一来,高坂佳乃能清楚感觉到,京介藏在客气和平静下的骄傲,怕他不愿接受这样的前程,二来,她其实也清楚,非职业组警察实在是不好当。
不光是起步低,上升空间有限,存在隐形天花板,最关键的是,有任何好处功劳,都是职业组先吃肉,准职业组啃骨头,非职业组顶天能喝口汤,而且待遇福利这些也是……
总之,眼下能确定,京介的知识学习没有问题,真是太好了……而且京介说的很对,相较于之前那种,懒散得只能靠田村麻奈实帮助的他,现在这个严谨自律的他,在学习上能取得的成绩绝对是更好的。
这般想着,高坂佳乃脸上的笑容,愈发喜悦起来,京介自己对此倒是不甚在意,等她乐呵得差不多了以后,便轻声提醒道:“先回去吧,提着这么多东西呢。”
“哦,哦,也是。”京介这么一开口,高坂佳乃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站在路上傻乐,简直是……还好这里方才无人经过,否则那该是有多尴尬啊。
等等,虽然无人经过,但是自己傻笑的样子,不都被京介看在眼里了么?!啊,自己这么傻乎乎的样子,作为长辈的形象全丢尽了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高坂佳乃很是不好意思的沉默了下来,倒是看出这其中缘由,却毫不在乎的京介,开口转换了话题,随口聊起了今日第一次去上学的事。
虽然都是琐碎,但这么聊着聊着,高坂佳乃倒是没再那么尴尬,兼且这里离高坂家本就已算不得远了,就这么一边闲谈,一边走着,未过多久那栋熟悉的房屋便已映入了眼帘。
“我回来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人在家,高坂佳乃还是习惯性的,一边开门,一边向里面招呼着。
高坂佳乃笑语盈盈的进了门,站在她身后的京介,却是沉默不语。
方才的路上,京介说起了在学校上学的事,他是主动说起的,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而说起的,只是因为没有别的合适的话题,而随口说起的,可是……可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自己聊着的人,根本不是爷爷,回的也不是那个家,可他就是忍不住,想起了那段岁月。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那条小路上,放学回家路上的他,牵着爷爷那只又大又瘦,遍布老茧却又温暖无比的手掌,他叽叽喳喳的讲着在学校的所有事,爷爷就那样笑着听他讲。
虽然他讲的颠三倒四,东一节西一段的,还全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事,但爷爷还是会认真的听着……
“京介,进……”急着先将手里东西放下的高坂佳乃,直到走进厨房放好菜篮后,方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京介,居然根本就没进屋,还傻乎乎站在门口,赶忙疑惑的走了过去,想要招呼他进来,只是一看到他,到了嘴边的话,便猛然卡住:“京,京介?!”
“嗯?”因高坂夫人的招呼,而回过神来的京介,一眼便从她的面色中,读出了惊愕与欲言又止,也顺着她的目光,发现了自己出现问题的地方,于是一抬手,蓄在眼睑中的泪水,便顺着手背淌下。
“这阳光,有些太刺眼了。”短暂的沉默后,京介用空出的那只手,提起自己的随身提包,挡了挡天上明媚的烈日。
“……毕竟是到夏季了,太阳毒辣也是正常的,还是快进来吧。”短暂的发愣后,高坂佳乃赶忙顺着京介的话,点头笑着将站在门口的京介,拉进了玄关,一边顺手关上门,一边从小包里,拿出自己随身的手帕,急忙替他擦拭着泪水。
高坂夫人的举动,让京介下意识抬起头来,想要后退,可看着她眼里真挚的关切,脚步却又如何都挪不动了,只是微微垂首,像很多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孩子时,哭着任由爷爷为自己拭去眼泪那样,站着不动。
“我回……”就在京介默默低头,任由高坂夫人替自己擦拭眼泪的时候,穿着一身运动服,看上去有些疲惫的桐乃,如常的打开门,却看见了一个别说如常,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画面,至少是自她有记忆开始,便从未见过的情况:“妈妈,你们这是……”
“太阳太大,不小心闪了眼。”反应过来的京介,飞速用手背和衣袖,抹去了自己残余的泪水,重新恢复了平淡,向身后的桐乃笑笑,又看向自己身前的高坂夫人:“我先把东西拿进去了。”
“好,”知道京介不想在桐乃面前,表现出脆弱一面的高坂佳乃,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收回了手帕:“药粉既然是要做药膳,你就先安置在厨房里,放调料的那个橱柜旁边,有个比较空的柜子,你可以先放里面。”
“好。”京介点点头,按高坂佳乃说的,提着这大袋小袋的东西,换上室内拖鞋,走向了厨房。
“欢迎回来……”叮嘱完京介,高坂佳乃终于有时间看向自家傻(划掉)女儿,却发现她还呆愣在原地,目光追着京介的身影,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只能无奈的笑着提醒道:“快把门关上,进来啊。”
“哦,哦……”被母亲提醒后,方才回过神来的桐乃,赶忙依言关门走了进来,只是她此时显然还有些发懵,看着高坂佳乃:“妈妈,京……他这究竟是……”
“方才京介不是说了么,”听桐乃这么问,高坂佳乃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对自己这个傻(划掉)女儿的不知趣,算是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太阳光太毒,闪着他眼睛了。”
对于母亲给出的这个答案,桐乃没有说话,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她只是看着母亲,脸上写满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唉,”虽然很想点头说是,但仅剩的母爱,还是让高坂佳乃没有说出口,而是叹了口气,看了眼客厅确认京介没有注意这边后,方才对桐乃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落泪……”
“但是,桐乃,我知道的是,他既然给出了‘太阳太闪眼睛’这样,谁都知道是胡说八道的回答,那就意味着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甚至,可能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都给不出来……”
“总之,既然他不想回答,或者不能回答,那就不要再去问了,甚至连提都不要再去提了,就当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就好,你明白么?”
好吧,高坂夫人到底是心疼女儿,还是单纯怕她之后再提这件事,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桐乃沉默了下来,好半天后,她缓缓点了点头,没再提这件事,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你这一身,是今天又去部活训练了?”高坂佳乃看着桐乃这样子,只能没话找话的开了口:“看你这满头满脑的汗,先去卫生间洗个脸,上去休息一会儿,等着吃晚饭吧。”
“对了,把便当盒给我一下,我清洗完了明早好给你准备午餐。”
“哦……”不知在想着些什么的桐乃,听着母亲的话,下意识将用餐布包裹好的便当盒,从包里取了出来,但当高坂佳乃伸手想要取过时,桐乃却又不知为何忽然缩回了手去:“那个,妈妈……”
“怎么了?”取了个空的高坂佳乃,疑惑的看着桐乃,满脸不解:“有什么问题么?”
“那个……”桐乃的神色看上去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高坂佳乃实在是没搞懂,桐乃这是怎么了,只能疑惑的看着女儿。
“应该是拿错便当的事吧。”不知何时,放好了药粉等物的京介,又出现在了玄关外的走廊上,看着她们两个,挥挥手里的粉色便当盒,向高坂佳乃解释道:“今天早上,您递给我的这个便当,我中午打开的时候才发现,是这个粉色的便当盒,想来应该是桐乃小姐的。”
“而桐乃小姐今天中午,拿的应当便是我的便当了,实在抱歉,我没想到会拿错,所以做的菜没考虑你的口味,今天中午您这顿午餐,吃得恐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