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完整脉络

作者:西门陨梦 更新时间:2023/8/12 21:49:47 字数:3102

“当时,我因为回老家奔丧,而并未一起去,”坐在桐乃身边的高坂佳乃,忽然接过了田村麻奈实的话:“所以是孩子他爸,陪你一起去见了那位同学的家长,”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并不在现场,只是听后来赶回老家的大介说起,说那位家长看到孩子受伤,口不择言的说了很多……不太好的话。”

“大介说,你很难过,也很愧疚……”

“因着奔丧的事,我先回了老家,而大介陪着你解决完了这边致歉的事后,也匆匆赶了回去,所以家里只有你们两个孩子……”

“被高坂伯母拜托了,来照顾你们的我,下午赶到这边的时候,”再度接过话头的田村麻奈实,顺着高坂佳乃的话的接着说道:“哭累了的桐乃酱,睡在沙发上,而给她披上了毛毯后,京酱就呆呆地坐在旁边,直到我按响门铃方才出去开门。”

“我邀请京酱带着桐乃酱,去我们家休息一晚上,但被不愿再唤醒桐乃酱的京酱,拒绝了,之后京酱说,想请我进行人生商谈……”

“说是人生商谈,其实就京酱心里憋了太多的难过和痛苦,只能和我说说……京酱责怪着自己,说是自己逞强拉着樱井同学去玩儿,却导致了她受伤,说看着妹妹在痛苦地哭泣,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无法改变……”

“在他自责着,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才好的时候,我劝他不必再勉强自己,学会承认自己的平凡,这个世界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通过努力来解决的。”

“于是,后来京介便渐渐不再那么拼命,渐渐松懈平凡了下来,虽然有些时候我也觉得他有些太懒散了,但至少相较于那个拼尽了一切,却终究一无所获,只能无力痛哭的他,要好上太多太多。”

“所以,完整的脉络,便勾勒出来了。”听完田村麻奈实的讲述后,京介缓缓点了点头,目光在呆愣中的桐乃小姐身上,微微一顿后,开口做出总结:“惯来热血,坚信只要自己努力,没有什么事办不到的‘高坂京介’先生,前后一共承担了三次重创。”

“本就是在靠着努力,方才保持着向前拼搏劲头,所以很是疲惫的‘高坂京介’先生,先经历了被自己努力拉来学校,努力拉来参加活动的樱井同学,因自己的疏忽或者说逞能,而受伤,并因此影响了大家郊游活动的事,这是第一次重创,伤害。”

“出了这样的事,所以很是自责的‘高坂京介’先生,面对大家的指责,真的是,也只是认为是自己做错了事的他,一心想要弥补,可当真相出现时,他才明白,这些人从一开始就不想和他一起去弥补,他们只想让他自己去承担责任,无论这个责任到底属于谁,这,是第二次重创,背刺。”

“担负着这样的伤害,又连累‘父亲’陪着自己去向伤者家属致歉,被怒骂被埋怨,而回到家中,最疼爱自己的‘外婆’去世,面对自己的妹妹,面对一直将自己视为英雄榜样的妹妹,面对因‘外婆’的去世而哭得心碎的妹妹,他却又什么都做不了,于是他迎来了第三次重创,无力。”

“而在连番受创之后,在麻奈实小姐的劝说下,‘高坂京介’先生终于放下了,本就已寒不堪握的热血,于是在时间的安抚中,随着伤口的愈合,他也渐渐变得平静懒散……”

“我不知,在这个过程中,他是否曾有再想起曾经过去的自己,也不想评价,他这样做是对是错,但至少,桐乃小姐,请容我抛弃一切所谓的身份和立场,站在一个相对公平的局外人的角度,对你说一声……”

“你的哥哥,是个败给了现实的冰冷和残酷的英雄。”

“虽然人们总是歌颂,所谓‘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可怀冰而卧的滋味,惯来只有卧冰之人自己明白,无论这血液在冰中是否仍旧沸腾,敢于去直面这份现实的冰冷,和人心的黑暗,这本身就是英雄。”

“虽然蠢了点。”

京介给出的评价,让屋子里的几人,一时间都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对这个评价,她们其实都是称得上赞同的,只是……

“还有,”并未搭理她们在想些什么的京介,拿起了自己面前的笔记本,短暂的停顿后,将它递给了桐乃小姐:“这个,我想,交给你会更合适些。”

“……这是什么?”一直沉默着的桐乃,短暂犹豫后,还是接过了京介递来的这个笔记本,用不知为何而变得低沉沙哑的嗓音,轻声问道。

“这是一封信,”听着她低落的声音,京介轻轻给她倒了杯麦茶,放在面前:“是‘高坂京介’留给五年后,二十岁的自己的信。”

“只是,我却觉得,这封信不该给二十岁的‘高坂京介’,这个再看也不过回顾的,长大后的亲历者,也不该给我,这个连相关记忆都没有,只能用来提取信息的人,它应该交给你。”

“它只有在曾亲身经历过那段时间,见证了却又从未读懂过他的改变,一直心怀疑惑的你手里,才最有用。”

桐乃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笔记本,在沉默中站起身来,匆匆奔向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嘭!”一关上门,桐乃的泪水,就像是决了堤的大坝,疯狂的汹涌着。

她将头埋在被子里,一手紧紧抓着抓着京介交给她的笔记本,一手环抱着被子。

在她的心里,她所见到的,最后一次那个英雄一样,偶像一般的京介,那个在自己最难过时刻,给自己端来咖啡,支撑着不哭的,坚强的京介,原来才是最饱受煎熬的人,忍着泪水不哭的他,那时的心里,是何等的千疮百孔啊。

明明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都在哀嚎着,却仍旧努力坚持着,坚持着不在自己面前落泪,坚持着安慰自己。

而不知道他曾有过,怎样伤痛的自己,还那样自以为是的指责着他,说着那样伤害他的话。

哥哥……哥哥……那个最疼爱自己的哥哥,那个自己一直做为目标,视为偶像般憧憬的哥哥,原来一直是他身上沉甸甸的重负……

自己用期盼和崇拜,逼迫他担下了本不该担着的担子,还在他终于选择挣脱这些后,反过来指责他不努力,并自顾自的将责任全部甩给了麻奈实。

相较于在关键时刻,努力支撑着安慰着哥哥的麻奈实,傻乎乎在一旁的自己,不仅没帮到哥哥,反而成了他的负担……

“他并不怪你,”身后,不知何时打开房门,径直走进桐乃房间的京介,坐在了床旁的地毯上,将背轻轻靠在床沿,也不去看身边趴在被子上,哭得正惨的桐乃小姐,只是轻声说道:“他只是觉得愧疚,觉得自己这个哥哥没有做好。”

“他希望自己在你的眼中,始终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英雄,只是他支撑不下去了……可他又不愿在你——最崇拜他的妹妹——面前,承认这一点。”

“所以他可以在令堂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脆弱,因为她是长辈,是母亲,也可以在田村小姐面前痛苦到哭泣,因为她明白他的无奈和困苦,也因为她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同辈人,可他不愿意,甚至是不能,让他最在乎的人,你,看到他的软弱。”

“其实也无可厚非,哪个男孩儿不希望,在崇拜自己的人面前,表现得坚强又出色呢?”

“所以,不是你的存在,逼得他去拼命,而是他自己拼命的,想要让自己在你眼中更耀眼。”

“说来,他在进入初中后,便放弃了跑步,你知道是为什么嘛?”

将自己埋在被子里的桐乃,没有回答,但不知何时,她已经停止了哭泣,默默听着京介的话语。

“这个问题,你不知道是正常的,”桐乃小姐的变化,京介自然不会听不出来,嘴角悄然挂起了一抹笑意:“莫说你,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过令堂,而令堂对于此事,也是知之不清的,反倒是田村小姐给了我答案。”

“她说,这个问题,你和她和令堂,都曾问过‘高坂京介’先生,但他却只回答了田村小姐一个人,因为这个答案,在那时不能说给你,也不好意思说给高坂夫人听。”

“他说,他不再继续跑步,是因为升到了初中后,他就没法再次次拿到第一了,所以他宁愿不再去参加跑步比赛,也不想打破自己在你心里,那个最完美的样子。”

“你瞧,这个答案,它是没法说给你听的啊,因为它代表了‘高坂京介’这个哥哥,对妹妹的爱啊,所以自己选择隐瞒的他,又怎么会因为不知情的你的责怪,而难过呢?”

“他只是想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该走什么样的路,该怎样活着,他只是在成长。”

“老话说,人有三次成长,一次是知道自己不是世界中心,第二次是发现有些事,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无能为力,而最后一次,是即便知道无能为力,却还是选择竭尽全力。”

“这是他的成长,成长从来是孤独又痛苦的事,他能有田村小姐相伴,已是幸运之事,又有何可为之悲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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