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啊,”高坂佳乃的眼里,泛起了回忆的浪潮,她微笑地讲述着,过去发生的事:“因为在桐乃小时候,她特别的喜欢粘着你,所以她基本可以说是你带大的,虽然那个时候的你,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她那个时候特别的粘人,身边只要没人就开哭,幸亏有你在一直陪着她,哄着她,给她讲故事,拿玩具逗她,倒是让我可以随时抽出身去做事,不用担心你们。”
“因为这样,即便上带着两个孩子,我都曾经一度觉得带孩子是件很简单的事,邻居太太们抱怨孩子又在闹,不听话,不好带的时候,我还无法理解……”
“直到后来,你和桐乃因为那些事,关系渐渐开始疏远,她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难过的事,不能再去找你述说之后,才开始渐渐向我倾诉……即便那个时候,桐乃已经年纪不小了,依旧把我累得够呛……那时我才知道带孩子的不容易啊。”
“这还是桐乃比较好带的情况下,我是不敢想,要是再来个麻烦的,会成什么样子。”
“说不定再来一个,”京介微微挑眉,状若随意地玩笑道:“也像桐乃小姐一样乖呢?”
“哼,再来一个桐乃,让我生这么次气么?”回答京介的,并非高坂佳乃,而是站起身来的高坂大介,他轻轻哼了一声,话语中不见打趣,却也没有不愉,像是淡淡地随口一句,又像是在正式向京介表达着某些态度。
总之当说完这句话以后,高坂大介便径直离开了客厅,甩下妻子没忍住的笑声,回了夫妻俩的卧房。
“咳咳,”在京介的注视下,没憋住的高坂佳乃,赶忙干咳了两声,岔开话题:“说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晚餐还没做呢。”
“那会儿刚要准备切菜,就因为桐乃那丫头从楼上急匆匆跑下来,在楼梯口险些撞上孩子他爸,结果包里的那个DVD盒掉在地上,导致……导致我连菜都还没来得及切。”
“时间确实不早了,我来打打下手吧。”同样听出高坂先生话语中,暗含的意思,同样险些笑出来,只是在最后关头忍住了的京介,对于高坂夫人的反应和转移话题,自然是发自内心地理解的,所以他笑着配合道。
“也好,”对于京介主动要来帮忙的举动,高坂佳乃显然也没有拒绝的意思,笑着点点头:“你来帮忙的话,我也好轻松些……”
“诶,等等,我记得你方才举例的时候,是不是吐槽了我做的料理来着?”
“咳,有么?”被翻旧账……好吧,貌似刚说完的,也不能叫旧账,只能叫新账……被翻新账的京介干咳一声,赶忙开始装傻:“我不记得啊!”
“你不记得,我可记得!”高坂佳乃少见地,露出了几分娇嗔的神色,恨恨地盯着京介:“哼,既然你觉得我做的料理不好吃,还没盐,那你就自己做去吧,老娘不伺候了!”
“额……”第一次见着高坂夫人,露出这副并不同于往常风格,也并不符合身份的样子,京介顿时有些惊愕,但同时也有些好笑,只能连忙乖巧点头,笑着起身走向厨房:“好的,好的……”
“交给我吧!”
当然,说是不干了,但见着京介将之前放在桌上的药粉,放进橱柜里后,开始轻点食材做菜,高坂佳乃也还是上前,帮忙做起一些切配之类的杂事。
“我回来了……”熟悉的,却又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在京介忙着做菜的间隙,传到了他的耳边。
“欢迎回来。”完成切配后,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京介闲聊着的高坂佳乃,闻声便笑着出去,将终于回家来的女儿,迎进了客厅,略带好奇地看了眼她手里的彩色明信片。
“嗯……”因为走的时候忘记拿包,回来的时候,只能一路捏着明信片跑回来的桐乃,先下意识看了正在忙着烹饪的京介一眼,又赶忙看向沙发,在发现父亲已经离开后,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一边将落在沙发上的包重新背上,一边探寻着看向母亲:“妈妈,老爸他……”
“你爸爸他回房间去了,”看着自家女儿这副小心探寻的样子,高坂佳乃不禁失笑,摇摇头解释道:“等做好晚餐再叫他……”
“至于你喜欢那些动漫游戏的事,算是到此为止,只要你自己能把握好那个度,他以后不会再多管了……当然,不管归不管,你也别随便在他面前,提起这方面的事,省得他又黑着脸不高兴,毕竟他的性格你也知道,他是不会明着承认这些的。”
“嗯。”桐乃的嘴角,洋溢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几乎下意识地,将手里的DVD盒与明信片,抱在了怀里,看向正在忙碌着的京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顿住没能开口。
“……京介,”旁观着这一幕的高坂佳乃,看着自家傻女儿,又看了眼平稳做着晚餐的京介,只能无奈摇头,短暂犹豫后,还是看向京介:“你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没有啦,”即便在忙碌中,依旧习惯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京介,转头看了眼高坂夫人,或者说高坂夫人身旁的桐乃小姐后,微笑着摆摆手:“剩下的,我自己搞定就好。”
“那我就也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去了,”高坂佳乃笑着点点头,转身开溜,走的时候还不忘叮嘱道:“料理做好,该吃晚餐的时候,记得叫我们一声哦。”
“好的,妈妈。”回应高坂佳乃的,并不是京介,而是最需要一些私密空间,来和京介说话的桐乃,只是急着送走母亲的她,却是没注意到母亲眼里,满含“女大不中留”意味的慨叹。
和桐乃小姐一起,目送着高坂夫人离开的京介,转身继续做着菜,而最是期盼高坂夫人离开的桐乃小姐,此刻却是在京介身后犹豫着,满肚子都是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天方才从嘴里嗫嚅出了声:“谢谢。”
“……为何致谢呢?”桐乃小姐忽如其来的道谢,让刚刚完成了一道菜的装盘,将它轻轻放在旁边的京介,不知为何心里一乱,以致于忘记了自己正背对着她,面上下意识故作随意地笑笑。
“……因为你帮了我啊,”不知为何紧张起来的桐乃,不复往常的态度,下意识开口解释起来:“要不是你帮我给老爸解释的话,他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不管我动漫和游戏的事的。”
“如果是这个的话,”已经习惯性,用最短时间,平复好了心情的京介,一边暗自责怪自己怎么忽然慌了神,一边微笑着转身面向桐乃小姐:“在解决这件事上面,起到了作用的四个人里,我的贡献只是最小的一个呢。”
“要说谢谢的话,不该找我的。”
“四个人?”桐乃一脸愕然,显然没明白京介的意思。
“是啊,”京介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说错:“能够让令尊选择默认这件事,是我们四个人共同努力后的成果。”
“你看见,或者说只看见,我在为你辩解,但实际上,我的辩解从来不是关键,因为我的辩解说得再好,令尊不愿听不愿接受,那我说得再多也只是个笑话,毫无意义,而真正打动他,让他接纳的,是三重影响,或者说三个人。”
“第一,始终不肯低头认错的你。”
“我之前就说过的,他很爱你,他害怕你难过,更害怕自己作为父亲,被你这个女儿厌恶,甚至是憎恨,所以当他面对你的坚持时,内心的想法不由自主地,便开始动摇了,这份动摇让我的话有了走进他心里的机会。”
“第二,虽然一直没有开口,但始终站在我们,或者说你这边的令堂。”
“虽然她在这场争执中,并没有开口,但她站着的位置,始终是你这一方,而且在情况紧急,我和令尊意见正面冲突的时候,她下意识向着争执中的我们走了几步,也正是这几步让令尊的情绪平复了些许,有了继续交流下去的可能。”
“要知道,她和令尊共度了十余年,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像她那样,了解令尊,在令尊心里,也没有几个人能有她的分量,所以即便没有开口,只是些许态度的流露,就已经让令尊心中的天平,在妥协这一方加上了沉重的砝码。”
“第三,则是令尊他自己。”
“‘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也最不了解自己的人,是最能影响,也最无法影响自己的人,一个人的想法很多时候本身就是矛盾的,就像令尊这样。”
“一方面,作为一位成年人,有着自己健全完整,甚至是不可撼动的三观构架的成年人,他对于事物有着自己的认知方式,所以很多时候,他显得固执乃至于不可理喻,而这方面的他,让他厌恶你所喜爱的那些动漫、游戏,厌恶到了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会喜爱这些东西。”
“而另一方面,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疼爱自己女儿的父亲,他又不愿和你产生这样的冲突,更不愿和你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所以他内心深处在一直劝说自己,可以高高举起,但一定要轻轻放下。”
“至此,他内心深处,便出现了自我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