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舀饭阿姨(划掉)师傅京介,微笑着按高坂先生往常的饭量,为他盛好了米饭,又将目光投向走进客厅的桐乃小姐。
“按平常的。”还不等京介开口,在外面听到了房内对话的桐乃,便主动给出了答案。
“好的。”京介饶有深意地打量了桐乃一眼,目光在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上,一触即离,在她发现前低头为她盛好了米饭递出,然后端着给自己盛好的饭,从厨间正门回到了自己一惯坐着的位置上。
京介的手艺惯来是不错的,尤其是这满桌的菜,大多都是在他已经彻底摸清,在座三位口味的情况下,特意为他们的喜好,调整风味后的产物,何况现在大家都心情不错,所以这一顿达成了京介第一次让这个家,在座所有人,都吃得满意的记录。
而这顿晚餐,就在这个让大家都很满意的氛围中,缓缓结束,一如往常的,高坂大介回房准备洗漱,桐乃上楼去玩儿游戏,而高坂佳乃留下来准备清洗餐具,只有京介反常地没有如常上楼,而是留在了客厅里。
“我还以为,”洗碗的间歇中,高坂佳乃回头看了眼,正在微笑着收拾餐桌的京介,似乎对于他留在客厅的举动,毫不惊讶的样子:“要等会儿洗完碗,再上楼去找你呢。”
“我猜到,您等会儿多半会去找我,”正在收拾餐桌的京介,淡淡一笑,也不抬头,只是微笑着回答道:“所以干脆留一下了。”
“你也知道我会去找你啊?”京介的动作没停,高坂佳乃却是将手中,刚刚洗净的餐盘,放在了沥水槽上,转身少见地严肃看着他:“那你还敢那么胡来……那么危险的动作,要是方才不小心摔伤了怎么办!”
“你这真是,太胡闹了!”
“额……”虽然猜到高坂夫人会来找自己,但并没有想到,会是因为这个的京介,顿时愕然,手上的动作下意识顿住,抬头看向高坂夫人,却又在她那夹杂着生气和担忧的眼神下,不自觉败退下阵来,只能不好意思地低头:“抱歉……”
“是我有些欠考虑了,因为觉得不会有问题,就直接……”
“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看着京介乖巧认错的样子,高坂佳乃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只是做母亲的人,依旧有些忍不住地唠叨起来:“我知道,你现在锻炼以后,身手很好,对你而言,那样的动作很简单,谈不上危险。”
“但是,即便有千次万次的成功,也怕会有一次失败……只是翻个厨房围挡,就算失败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别的事,如果轻易去尝试,那失败的结果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我怕你以后,会习惯了这样的……以致于……唉,是我说多了,抱歉,京介。”
“……没有啦,我明白的,”记忆里,自爷爷离世后,便再未曾被人这样以长辈的身份,担忧叮嘱过的京介,不知何时,悄然湿润了眼睛,他低着头故作不在意地笑笑:“我明白您的担忧,是我有些着急欠考虑了。”
“之后不会啦。”
“这样就好……”害怕自己再唠叨下去,会让京介觉得啰嗦不耐,起到反效果的高坂佳乃,没有再多说这件事,而是转移了话题:“说来,方才桐乃那丫头,主动去找孩子他爸那样说,是你的意思吧?”
“谈不上我的意思,”听高坂夫人提起这件事,本就是因为这个而留在客厅的京介,微笑着回答道:“桐乃小姐的事,终究只是她的事,我可以帮忙,但不能越俎代庖,顶多是在她不知该怎么做的时候,给予些许提点罢了。”
“方才,在您离开后,她开口向我致谢,因为我帮她说服了他的父亲……说实话,对于她的致谢,我有些惊讶,但我告诉她,与其说是我说服了她父亲,不如说是她父亲从我这里,找到了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并说服了自己。”
“而后,我表示我已经做好了晚餐,打算去喊你们来吃饭……好吧,准确说是,我暗示她去叫你们来吃饭,借以让他们父女两个在这次争执后,重新心平气和地破冰交流,而她也顺着我的暗示这样去做了。”
“只是再次出现了我没想到的情况,她那么认真地谢谢了,他对自己爱好的宽容……不过这显然是好事,毕竟他们父女间,最缺少的,就是平静下来的交流,而这次之后,我相信这样的交流会增加不少的。”
“他们啊,确实……”高坂佳乃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带着一抹无奈的笑容:“我之前就和孩子他爸说过,他面对你们的时候,有些太……”
“但他总觉得,只有严厉的教育方式,才能保证孩子不会走错路……不过我觉得,是因为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已经忘了该如何不严厉地进行教导了……他有时候和我说着话,都会下意识用对下属,甚至对犯人的口吻!”
“这大约便是职业病吧,虽然我总是提醒他,在家和在工作中,是不一样的,但还是……他和你们两个的交流,一直挺少的呢,不只是因为工作忙,在家的时间不多,更重要的是……”
“不过,眼下桐乃和他倒是……但,你呢?”
“……什么意思?”本来想借着歧义含糊过去,却发现无论是自己与桐乃小姐的关系,还是自己和高坂先生的关系,都不大好提的京介,只能装作没搞懂的样子,试图装傻。
“没什么意思,只是,”高坂佳乃看了眼京介,她当然明白他只是在装傻,但她显然并不打算真的戳穿他,只是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希望你能明白,无论他的做法或者态度是怎样,他对你终究是……”
“京介,你是个成熟的孩子,有些事无论我说与不说,我想你都明白,只是也正因为你明白,我才担心你有时候会多想,会误会……”
“我明白的……”京介微笑着打断了高坂夫人的话,他看着眼前,在为自己担忧着的高坂夫人,轻声说道:“我明白的。”
京介没有多解释,但高坂佳乃也没有再问,这场对话只到此为止……其实倒也不是就此停住,只是接下来就变成了纯粹的闲谈,等京介清理好桌子,高坂佳乃洗完了今日的餐具后,二人便各自回房了。
“……大介,你还没去洗澡么?”走向房间的高坂佳乃,敛去了与京介在楼梯口分别时,脸上的淡淡笑容,低头思索着什么,推开房门却见丈夫还在房间里坐着看书,顿时惊讶地问道。
“不急,”高坂大介放下了手里,看了半天都还没翻页的书,抬头看向妻子:“桐乃方才和我说话的时候,你听到了吧?”
“那些话,是京介让她来说的,对么?”
“……嗯?!”高坂佳乃瞪大了眼睛,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似乎是在表达自己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又像是在说自己绝对没有去,偷听他们父女谈话。
“桐乃说话的时候,因为犹豫耽误了时间,可我方才听完她的话,进客厅的时候,京介却才刚开始打饭,”高坂大介淡淡地看了自家努力装傻,却一点没装好的妻子一眼,又平静地收回了眼神:“时间对不上。”
“所以我有所怀疑,而你眼下的表现,就验证了我的怀疑……我记得我说过的吧,你不适合装傻,演技太差。”
“唔……”连中两箭的高坂佳乃,忿忿地嘟起嘴来,带着几分不愉。
“好啦,”看着妻子耍性子的娇嗔模样,高坂大介板正的脸上,不自觉地多了一抹笑容,又迅速淡去,只是起身将妻子拉到床边坐下:“我又没怪你们……”
“只是,我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是桐乃自己……还是说,是京介……”
“是桐乃自己,”看着丈夫神色间,少有的忐忑,高坂佳乃叹了口气,还是没有继续闹性子,老实地讲情况,讲给了他:“京介将实际情况讲给了桐乃,然后桐乃自己决定过来找你,说声谢谢。”
“这样么……”高坂大介的脸上,又多了几分笑容,可惜依旧是昙花一现。
“你呀……”看着这样子的丈夫,高坂佳乃不禁叹了口气,忍不住说道:“你就不能坦率一点么,明明那么疼爱女儿,却偏要那么……”
“这次也就幸好有京介在,好歹算是将事情顺利解决,要不然就你们两个当时那个情况,多半要闹个一拍两散!”
高坂大介没有答话,他神色莫名有些落寞,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愿,能够正常地与女儿交流,但他的性子……而女儿也一样,虽然平常不像他因为刑警的工作,而随时保持强硬状态,但事关自己在意的东西,她也从来是一步不肯退的啊……
嘿,该说,不愧是老子高坂大介的女儿么?
“你呀……”看着丈夫脸上,苦恼,无奈,却又带着几分骄傲的神色,高坂佳乃如何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只能再次叹了口气,不想搭理他,只是又忍不住说道:“对了,不管怎么说,这次事情能顺利解决,都是多亏了京介的。”
“是他缓和了你们父女的矛盾,也是他给了你台阶下,更是他替我们将我们不方便说的话,说给了桐乃,这是你欠他的情,你心里要有数!”
高坂大介看了眼妻子,沉默着点了点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