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虽然京介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但反正键盘不在手上,所以这个问题也不用他来回答,而桐乃小姐在微微皱眉后,便替他发了句「有机会再说」的话,将沙织小姐敷衍了过去。
从这个回复中,沙织似乎看出来,和她对话的人,又变回了桐乃,于是在友好的闲聊了几句,并真切希望,在下次二人的友好切磋,不要再出现什么代打情况,但并未得到桐乃承诺后,便表示了恰好有些事,中断了对话。
“嘿嘿……”成功“击败强敌”,显然让桐乃很是开心,拉着京介,帮她完成游戏里的各种高难度挑战,以期去论坛上装个大神。
“说来,桐乃小姐,”对于桐乃拉着自己帮她刷成就这件事,京介显然并不在意,只是他也同样没有将太多心思,放在手里的游戏上,而是一边分出部分心神,应付着屏幕上的,对他而言很是简单的挑战,一边状若随意地笑道:“您最近和田村小姐的关系,怎么样了?”
“……小麻奈……麻奈实姐么?”京介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桐乃下意识一愣,情绪莫名有些低沉了下来,沉默了片刻后,方才轻声说道:“还是老样子吧,虽然已经不再那么厌恶她,但也没有和她再做联系。”
“毕竟,关系再好,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我……时间这种东西,砌起来的壁垒,不是那么消散的,何况,我们之间的心结,可不是只有那一件事,还有……”
“还有什么?”眼见着桐乃小姐说到自己在意的地方,却又再度沉默,即便知道她不愿多说,京介也忍不住尝试着追问道。
“……与你无关。”屏幕上因绚丽的打斗,而不断变换着的光,映照在桐乃略显黯淡的眼眸上,她少见地低落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方才用不同于往常的低沉声音,回应了京介的问题。
京介看了桐乃一眼,从她这不同于往常的语气中,听出了她心情不好,于是沉默着点点头,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
“烦死了,”看着沉默的京介,桐乃似乎也察觉了自己状态的不对,又刻意瞪了他一眼:“你莫名其妙的,问这个做什么?!”
“我有些事想问问田村小姐,”京介面对着屏幕,手上不停,余光却悄然锁在桐乃小姐身上,注视着她的反应:“所以想先问问您,近来与田村小姐的关系。”
“你有事找她,就直接找她去啊,”桐乃狐疑地打量着京介,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来问我和她的关系,做什么?”
“我现在和田村小姐的关系,可不大好,”确认桐乃小姐没有追问,自己究竟要问田村小姐什么事的意思以后,京介悄然松了口气,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有些问题,不好直接开口相询。”
“关系不好?”对于京介的话,桐乃肉眼可见地感兴趣起来,探头盯着他的眼睛,用尽量接近质问的口吻说道:“为什么关系不好?”
“那家……麻奈实姐不是一直和你关系很好么,怎么突然就关系不好了?是你之前,故意疏远她了?”
“与其说是我疏远她,不如说是,”看着眼前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欣喜的桐乃小姐,京介状若无奈地笑笑:“她在疏远我。”
“她疏远你?”不出京介所料的,桐乃小姐满怀好奇地追问道:“为什么啊?”
“大约是因为……”提起这个的时候,京介下意识想起了早上的事,脸上故作平静的笑容,悄然淡漠了几分:“对于田村小姐而言,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吧。”
“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桐乃看着京介眉眼间,莫名黯淡的眼神,少见地露出了几分担忧,又迅速隐去:“她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么?”
“倒不是对不起,”察觉到了桐乃小姐的注视,或者说她对于自己情绪的探查,京介下意识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后,用哪个不甚在意的语气,平静地说道:“只是,对她而言,我是谁呢?”
“对她来说,那个曾陪着她一同走过了漫长岁月,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人,是高坂京介,而不是并没有关于过去往事记忆的我……”
“对于她而言,我只是使用着‘高坂京介’留下的皮囊的陌生人,所以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我,而我呢……”
“才不是什么皮囊!”桐乃忽然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京介的话,她紧握着手掌,情绪有些激动,但也只是这么一句话,短暂的激动后,她深吸口气恢复了冷静,也不在开口,只是示意京介继续讲下去。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而我这边的立场也很复杂,”京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接着说道:“我不想,更不能利用‘高坂京介’的身份,去欺骗她,接近她,利用她,所以之前我与她的关系,更接近熟悉的陌生人。”
“能够正常的交流,却又彼此陌生……而近来这段时间,我又一直没有再去学校,和她的联系便进一步降低,或者说是毫无联系了,以致于我甚至不知道现在,应该如何与她接触,重新接上这根线。”
“所以我本来想要向您寻求帮助,可是……也对,我与田村小姐尚且,只是一个多月未曾再联系,我便已不知该如何开口打破寒冰,您与她虽然消除了误会,可这一年多的生疏……甚至是不只一年多,毕竟在那之前,你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接近冰点。”
“何况,你们之间的心结尚存……您和田村小姐之间的关系,想要完成破冰,怕是比我更难呢。”
“哼……”桐乃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对京介的话,或是自己与麻奈实姐的关系,做出任何评价,只是扭头看向屏幕,看着即便是在京介方才移开视线的情况下,依旧未能对“放电妹”造成任何威胁的“对手”。
桐乃没有说话,京介也同样沉默着,卧室里只剩下,即便刻意调低了音量,依旧充斥着整个房间的游戏音乐,以及“对手”被完虐时,发出的可怜叫喊。
“对了,”看着京介再度,将高难关卡轻松通过后,于是也手痒起来,自己接过手柄开始尝试,结果大败亏输的桐乃,一边没好气地将手柄丢给京介,一边开口打破了房间里……不,只能说是二人间的沉默:“这周末……”
“准确说是周天,周天下午,绫濑和加奈子要来我们家拜访。”
“绫濑小姐和加奈子小姐?”京介显然有些惊讶,手上的动作稍顿,给了对面的角色些许缓和,喘口气的机会:“她们要过来么?”
“我知道了,周天下午我会注意,提前出来等待的。”
“哈?”自己都说不清,到底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京介,但此刻却很清楚自己不高兴的桐乃,皱起了眉头,横了京介一眼:“我的朋友们过来,你出来等什么?”
“这是礼貌的问题,”京介一边随手封杀了“对手”,竭尽全力却没能抓住的机会,一边认真地看向桐乃:“绫濑小姐她们作为你的好友,前来高坂家拜访,这不仅是你的事,更是整个家的事。”
“令尊令堂作为长辈,兼且与她们两位并不相识,在与不在都不算失礼,但我既在,又与她们相识,若是不出来见见,作为……作为……”
京介的话卡在了一半,脸上的笑容,或者说情绪,一点一点地消散……看着这样的京介,桐乃心里忽然有些慌乱起来,可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只能就这样看着他,看着他重新将自己的情绪,化为古井中毫无波澜的水面。
“也对,也对,”京介的情绪变化,来得快去得也快,很短的时间后,他似乎就已经一切恢复正常,脸上再度挂上象征着平常,象征着一切如常的笑容,只是偏过头去,不再看她:“我什么人都不是,那我是否前去见前来拜访二位小姐,也就不存在失礼与否的问题了。”
“嗯……周天下午是吧,我会注意提前待在房间,或者提前出门,不打扰你们的。”
“对了,你这边高难度的,基本都已经打通了,我等下还有些事,就先走一步了。”
像是终于调整好了,可以用来面对桐乃的表情,京介微笑着放下了手里的手柄,像是放下了什么既沉重,又轻飘飘的东西。
他扭头看向身旁,同样注视着自己的桐乃小姐,向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轻声告辞。
桐乃没有回答,对于他忽然的告辞,她只是呆愣楞地看着他放下手柄,看着他从自己的滑椅上起身,看着他平静又坚决地向门口走去。
“砰砰……砰砰……”这是桐乃的心跳,当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京介,起身走向门外的时候,她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恍惚间,她忽然觉得,如果今天自己就这样看着他离开,那从今往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走进他的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