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可以堪称典雅,或者说小资的咖啡厅,无论是黑色的古典木桌和披在桌面上的英伦风桌布,还是流淌在店铺中的悠扬钢琴曲,又或者空气中萦绕在客人鼻尖的淡淡香氛,无不在彰显着这一点。
田村岩男显然没怎么来过,类似咖啡厅这样的地方,所以此刻坐在位置上的他,显得好奇又拘谨,与坐在他对面,早已习惯进出咖啡厅的京介,形成了鲜明对比。
“岩男君,你不常喝咖啡吧?”田村先生的紧张,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这让点完了自己要的黑咖啡后,抬头看向他的京介,不禁下意识挑了挑眉,抢在他开口前,轻声笑道:“咖啡的苦涩,初次尝试的时候,是很难接受的。”
“你可以尝试选拿铁或白咖啡这类,比较好入口的品类,或者试一试这里的英式红茶,或许味道上,你会更好接受一些。”
“这样啊,”盯着菜单上,堪称琳琅满目的咖啡名称,好半天都没能作出决定,又不好意思询问的田村岩男,听到京介的建议后,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一边将菜单交还给了服务员,一边说道:“那我来一杯拿铁吧。”
“好的。”满面微笑着,完成了服务的服务员小姐,即便在抱着托盘离去的时候,依旧忍不住回头,再度好奇地看了眼,这两个对坐着,怎么也不像是适合出现在咖啡厅里的组合。
“那个,我平常在家,基本都是喝麦茶,”看着眼前的大哥,虽然京介没有要提起这方面的意思,但田村岩男自己,显然是对于自己方才的不知所措,还需要大哥来为自己“解困”的事,而感到不好意思的:“咖啡什么的,的确没太接触过……”
“那个,多谢大哥了。”
“没什么,”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京介毕竟也是从这个年纪长大的,他自然知道田村先生这个年纪的人,尤其男孩儿,最是好面子,所以闻言他有些惊讶,但也只是笑笑:“咖啡这东西,具有提神的效果,本身也是一种特有风味的饮品。”
“但对你这个年纪,正处身体成长期的人来说,偶尔尝试还好,过多饮用的话,咖啡里的咖啡因会对身体发育,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想来也是因为这个,你家里才会不让你过多接触咖啡。”
“是这样啊……”对这方面,当真是不了解的田村岩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大咧咧地挠挠头傻笑了两声。
看着这个反应的田村先生,京介只能无奈地笑笑,实际上,他对于咖啡这东西,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前世接触这东西也只是因为在境外执行任务时,找不到茶叶又需要熬夜,只能借着这东西提神——所以即便现在不需要提神,他也依旧习惯了饮用纯黑咖啡。
而之所以他会带着田村先生来此,主要是因为这附近,也实在是没什么适合谈话的地方,毕竟霓虹又不像京介前世的老家川府,一条街上随随便便十几个茶馆,想去哪家去哪家,想怎么选就怎么选……
当然,真要是在川府的话,茶馆也不好选,毕竟川府的茶馆九成九都兼职麻将馆,那搓麻声简直震天响,实在是不适合谈话。
不过说起茶馆的话,即便是沉稳如京介,都忍不住想要吐槽,霓虹这边的茶真的是……除了那他勉强还算是能接受的麦茶,剩下的就是那所谓的霓虹茶道。
而霓虹茶道说穿了,就是霓虹对遣唐使带回国的华国点茶法,进行了本土化发展后的产物,可问题是,这种发展始终是处于一个高位上的,所以越是发展得高,就导致受众喜好人群的范围越少,成了一种阳春白雪高高在上的所谓上流喜好。
呵,说来也是好笑,华国茶叶行业当做弃子,在宋朝后就被大面积放弃,以换取茶叶走入千家万户的点茶法,在霓虹倒是被捧上了神坛。
不知道,若是陆羽泉下有知,当是怎样想法,反正,京介实在是喝不惯那东西。
而由于目前的地方,已经靠近了居民区,这附近除了几个门店狭小,甚至不设座位的奶茶店以外,也就只剩下了这间咖啡厅,以及一家摆有庭院用餐休息座位的点心铺了。
哦,对了,那家点心铺的名字,叫田村屋……没错,就是田村小姐和田村先生家的那个田村屋。
是以,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谈话,并且不喜欢奶茶这种饮品的京介,果断选择了这里,只是……
“还不如喝奶茶呢……”轻轻抿了一口,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后,京介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地将手上的咖啡杯,放在了桌上,并打定主意不再碰它,只是在心头暗道:“居然是速溶咖啡,这也太糊弄了吧。”
“唔,味道不错呢。”不同于喝惯了咖啡的京介,第一次接触这东西的田村岩男,自然是喝不出问题的,正相反,他还觉得味道挺好,相较于常喝的麦茶之类饮品,别有一番风味。
“岩男君,”既然田村先生没发现问题,还喝得这么开心,京介自然不会点明,破坏他的心情,只是笑着开口,将话题引向正事:“我对于过往的很多事,都是知之不清,也都很好奇……毕竟是‘我’的过往嘛。”
“所以,我想麻烦你讲讲,你所知道的,关于‘我’的一切。”
“一切啊……”听见京介开口的田村岩男,赶忙放下了手里的咖啡,习惯性地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脸上浮现起一抹苦笑:“那可就太多太多了……”
“那个,大哥,你可能不知道,我基本可以说是,从小跟在你和姐姐身边长大的,说的不好听一点,我跟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和我爸爸待在一起的时间都长……如果是将过往的事,全都说一遍的话,就算只说我目前还记得到的事,那也得讲好久去了。”
“这样么……”京介此前,连田村岩男这个人都不知道,更别提前身和他的关系了,所以此刻听他这样说,惊讶的同时,又多了些许的欣喜,看来自己这次当真是找对了人,有些问题终于能得到答案了:“倒是我疏忽了……”
“那这样吧,你将自你与‘我’相识后,发生过的那些事,大略说一说吧。”
“也行,”田村岩男点了点头,端起咖啡喝了两口,润润嗓子:“那我就从头大略讲讲,大哥你要是哪里不解,或者哪里感兴趣,想听我仔细说说,可以随时打断我。”
“嗯,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吧……我比你和姐姐小大概三岁,和桐乃姐同岁,但比她小两个月左右,据姐姐和爷爷奶奶他们所说的是,你第一次见到我,是在我大约一个多月大的时候,当时我才刚从医院的保育房出来不久。”
“但我自己的话,自然是没有那个年纪的记忆的,所以对我而言,你就是从我有记忆开始,就认得到的,可靠的哥哥。”
“从我有记忆开始,你就经常带着桐乃姐,一起来找我和姐姐玩儿……或者说,是桐乃姐粘着来找姐姐玩儿的你,而我因为家里人忙碌而被丢给了姐姐,所以我们两个就这么跟着你们两个。”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和姐姐在客厅的茶几上写作业,我和桐乃姐就在旁边看电视,只是桐乃姐总是很外向地喜欢拉着你们说话,而我小时候则特别话少……”
“那个时候的我,因为早产,身体不太好,家里人不敢放我在外面跑跳,只能整天待在家里,所以没什么朋友,而且有些内向……在这样的情况下,多亏了大哥你主动陪我说话,给我讲故事,讲外面的事,还鼓励笨手笨脚的我,勇敢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多亏了大哥你,我才能……只是,后来,大约是在我小学二三年级的样子,因为当时……我自己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那样想,但那个时候,我的的确确是觉得,大哥你要将姐姐,从我身边抢走了,所以那段时间我特别地讨厌你。”
“那段时间,我一直刻意避开你,你来家里找姐姐玩儿的时候,我还故意朝你发火扔东西,然后被你一顿收拾,于是更加讨厌你……可是,这样被我讨厌着的你,却反而在我最尴尬最窘迫的时候,帮助了我……”
“那件事之后,我也彻底放下了心里那些,傻乎乎的想法,于是我去找大哥你,为之前的事致歉,却没想到你根本就没有在乎过,我所做的那些傻事……之后我又去找桐乃姐,告诉她我已经不介意你和姐姐的关系了,结果桐乃姐很生气,还骂我是叛徒……”
“桐乃说你是叛徒?”静静听着田村先生,用感叹和主观情绪更甚叙事逻辑的散乱话语,讲述到这里的京介,第一次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语:“她为什么这样说?”
“而且,你为何要将与‘我’的关系如何,告诉桐乃?”
“啊,这个我刚才没说么?”因为一慨叹,说起过往便忍不住陷入回忆,而让自己的话语有些颠三倒四,以致于自己都弄不清,哪些是自己说出来的,哪些只是自己下意识想起的,所以田村岩男闻言略显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还以为我说了,看来是弄混了……”
“是这样的,在我特别讨厌大哥你的那段时间,我发现往常总是跟着大哥你一起过来的桐乃姐,不知为何,不再怎么来我们家了,于是正好遇到了她的我,就询问了原因,得知她也反对你和姐姐在一起,并正在为你疏远她而生气后,我们便决定联盟,一同拆散你们两个。”
“具体就是,我故意和你闹矛盾,拉着姐姐不准她和你来往,桐乃姐则尽量拉住你,让你没时间来找姐姐……不过这个办法,在实践中发现,并没能起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作用,我这边还好一点,至少能耽误一下你们相处的时间,她闹腾的结果就是你根本不带她来了。”
“而还未等我们两个,想到该如何更改计划,来完成这个目标的时候,我就在学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