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发生了那件,让我非常非常感激大哥你的事,”田村岩男显然是真的不愿提起那件往事,话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满是歉意和愧疚,但却怎么也不肯再多吐露哪怕分毫,只是接着说道:“这件事的发生,对我而言,就像是一次发自内心的拷问。”
“它让我回想起了,大哥你过往对我的好,也让我无比自责自己,居然忘记了大哥对自己的帮助,居然有了那样的想法,犯了那么愚蠢的错误……”
“于是我去了你家,向你道歉,然后找到了桐乃姐,向她说了我不再继续妨碍你们的打算,并劝她也就此罢手,不要再继续做这样的事,去和姐姐好好聊聊,解开心里的疙瘩……但桐乃姐的性格,大哥你是知道的……我是说,那个……”
“桐乃是个固执的人,”京介自然不会看不出田村先生的忽然语塞,是因为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但他显然不会因此在意,所以闻言只是笑着接住了田村先生的话:“以她的性格,你的劝说,怕是没能起到什么作用。”
“是啊,”看着京介脸上的笑容,田村岩男放下了心来,顺着京介的话,点了点头:“桐乃姐听我这么说以后,不仅拒绝了我的建议,还大骂我是叛徒,将我直接赶了出去。”
“虽然我是不太在乎被她骂,但她好像因为我放弃的事,一直很敌视我的样子,所以我们也就没有再沟通,而姐姐和桐乃姐之间的交流,也因为她不愿来我们家而越来越少……虽然她不来之前,就已经很少了。”
“之后大约过了两三年的样子,在我临近小学毕业,在某个星期的周末,已经很有没有来过我们家的桐乃姐,忽然跑来了我们家,她当时怒气冲冲的,不愿进门,只是在门外喊姐姐出去。”
“桐乃姐来的时候,我正待在客厅写作业,姐姐则在院子里扫地,听到桐乃姐的声音后,她似乎有些惊讶,但又像是早有所料,特意透过推拉门,叮嘱我就待在客厅不许出去以后,一个人去门外见桐乃姐。”
“因为姐姐的命令,我没敢出去,也就没能听到她们究竟说了什么,只是隐约听到了几句桐乃姐的怒吼,诸如‘把我的哥哥还给我’之类的话,我估计她们两个大概是没谈拢,大吵了一架,但姐姐的声音很小,应该是桐乃姐单方面和姐姐吵了一架。”
“她们的对话,并未持续多久,不一会儿桐乃姐就离开了,姐姐则从庭院回了客厅,沉默着坐在矮几旁的坐垫上,什么话也没说,直到接近傍晚左右,大哥你的到来,才让一直呆坐着不说话的姐姐,回过了神来。”
“当时跑来我们家的大哥你,看起来很疑惑也很难过的样子,被姐姐迎进客厅后,端着茶杯就开始叹气,说桐乃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和你闹别扭,先是跑去质问你为什么变了,又愤然一人离开了家,被担心她的你找到后,又说着一些不知所云的话,排斥与你交流。”
“你说你很难过,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姐姐听完了你的话,说方才桐乃姐来找过她,和她发生了一些冲突,因为一些想法上的矛盾,她们发生了争执,桐乃姐很生气地离开了,应该是迁怒了吧。”
“你松了口气,说这样就解释得通了,你说桐乃姐的性格,和你赌气很正常,等过段时间就好了,但后来桐乃姐似乎一直在和你赌气,反正我是没听说你们两个,有关系重新恢复的消息。”
“同时自那之后,桐乃姐就再也未曾来过我们家,甚至包括过年的时候,往常都会和大哥你一起来拜年的桐乃姐,也没有再来了……明明爷爷奶奶他们,都一直很关心桐乃姐的。”
“是么……”自动忽略掉了,田村先生话语中,关于爷爷奶奶信息的京介,微微颔首,整理着自己从田村先生身上,获取到的诸多信息。
首先是,田村先生坦诚,自己曾抱有过,和桐乃类似的想法,认为在意的家人要被抢走了,而敌视自己曾经关系很好的人,只是田村先生对前身的敌视,在前身自己都还未曾察觉的情况下,在其还未发酵时便机缘巧合地解决了。
与田村先生和前身的情况不同,或许是相较于粗线条的男生,女孩儿的心思更敏锐也更复杂,田村小姐显然注意到了桐乃的敌意,但对于这份敌意的理解和处理,只怕是……
而这次争吵,从时间上来推断,恐怕就是桐乃与前身、田村小姐交恶,或者说冷战的开始,只是不知道,桐乃之前所提到的,来自田村小姐的那两句话,是否便是出自这次的争吵,以及,那让桐乃至今无法释怀的第二句,究竟是什么。
不过,这两个答案,显然是无法从田村先生这里得到了,所以京介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默默听着,田村先生对于之后,也就是这一年多时间里,他和前身所发生的一切交及。
“大体就是这样了,”讲往事,讲得自己口干舌燥的田村岩男,端起自己桌上的拿铁,狠狠喝了几口:“这就是今天之前,我最后一次见到大哥你了。”
“之后的这两个多月,我都没见到过大哥你,所以今天一看见你,我就赶紧跑过来了,也是想问问你怎么最近一直都没来我家,周末也没喊上姐姐出去玩,或者去图书馆复习,顺便说说姐姐最近总是情绪低落的事,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你的“大哥”,只剩下个壳子,芯儿完全换了个人。
京介在心里替田村先生补上了他,未曾说完的话语,面上却只是平静地笑笑,抬手将服务员刚端过来的几样点心,向他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尝尝。
“唔,这味道挺好吃啊……”顺着京介的示意,吃了一个刚烤好的蛋挞后,田村岩男眼睛一亮,甚至顾不上因为自己方才提起的事,而继续难过,满脑子都是这点心不错。
“现烤出来的西式点心,只要材料没问题,基本不会难吃到哪儿去的,”见田村先生吃得开心,京介也不禁笑着伸手,拿起一个蛋挞,细细品尝:“更何况,这位大厨的确手艺不错,蛋糖比例,以及烤箱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口感和味道同样优秀。”
“难怪这家店子,明明是用速溶咖啡糊弄人,还能在这个非商业街区,坚持下来,没有关门大吉(低声)。”
并没有听到京介最后一句,说了什么的田村岩男,埋头吃完了点心,还美美地喝光了自己的拿铁,而京介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等到他开开心心吃完后,方才起身结账,带着他一同走出了这家咖啡厅。
“这么点就这么贵……”作为田村屋的继承人,田村岩男看着服务员递来的收银条,强忍着当场喊出来的冲动,憋到出门后忍不住凑到京介耳边嘟囔起来:“这也太黑了点吧……”
“才这么点就要这么多钱,要是在我们田村屋那边,这么多钱都能买到接近两倍的点心了!”
“呵呵,”对于田村先生的惊叹,京介只是微微一笑,随口宽慰道:“这种店子,与其说吃的是东西,不如说吃的是一个氛围,不能单以食物本身的价值来计算价格。”
“而且这边虽然价格高,但这么大的占地面积,装修以及维持装修的成本,还有服务人员的工资成本这些,真要算下来,在卖出同等量点心的情况下,他们赚的还未必有你家多。”
“何况,这种店子虽然也有外售,但主打的还是餐饮,翻台率太低,营业总额不会太高,实际收益就更低了,算下来每日纯利润的话,大概率还要低于你家不少。”
“当然,前提是不将你家里人自己制作点心的劳动,算进成本里。”
“这样啊……”其实并没有听懂京介在说些什么,只是听着这家店的纯利润,应该低于自己家,就很开心的田村岩男,傻笑着挠挠头。
见此情况,京介自然也不会再多说,只是在路口向田村先生告别,并在他表示希望自己有空可以多去他家玩儿的时候,投去了得体却并未表露丝毫自己态度和承诺的微笑,而这份微笑,也在他完成告别,转身向着高坂家走去时,悄然消失。
今天这杯咖啡不怎么好喝,但和田村先生喝咖啡这件事,却是让京介收获颇多。
在此之前,出于对桐乃态度的敏锐,前身留下的,对这个“妹妹”的执念,以及始终存疑的血缘关系,京介便早已怀疑,桐乃和前身之间的感情,恐怕非是普通的兄妹二字,可以形容的,但问题在于,这份感情究竟是何时走到这一步的?
总不可能,桐乃打从娘胎里出来,就已经喜欢上前身了吧?
何况,从之前第二次的“梦”中所见来看,虽然桐乃的出场次数不多,故事内重要性上也占比不大,但终究是出现了她的身影,也让京介确定了她看向前身的眼神,有且只有依赖和崇拜,并没有出现兄妹间不该有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