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桐乃的到来产生反应的,并不只有京介,或者说相较于因为早有预料,而显得很是平静的京介,同样早起来,准备好了丈夫午餐便当的高坂佳乃,显得更加惊讶和欣喜一些。
高坂佳乃的惊讶,自然是因为自家女儿,居然在期末考后的第二天,便这么早起床,没有多休息休息,至于欣喜,则是因为她的到来,打破了自己和京介独处的尴尬。
是的,尴尬,自上次自己说错话,却又不知该如何弥补以后,这段时间来,虽然京介什么都没有说过,态度似乎也一切如常,可藏在这份温和客气背后的疏远,她却是始终感受的清清楚楚的。
眼下她和京介之间的关系,别说是和桐乃被高坂大介发现隐藏爱好那件事后,可以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而不担心会过于敏感的那段时间比,就算是和那件事前比,也是……
在某些方面,眼下二人间的距离,甚至比之前京介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还要疏远淡漠。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份疏远的关系,在这段时间内,虽然没有要好转的意思,但也没有恶化的痕迹,京介的态度,似乎因为什么的存在,而趋近了平静,将原先不稳定的变化状态,变成了稳定平和的状态……
这大约是件好事,避免了隔阂的增加,但相应的,也让高坂佳乃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再次走近京介,也害怕自己走近的举动,会让二人间本就不近的距离,变得更加遥远。
于是相应的,二人间的独处,就渐渐越发的尴尬了起来,只是平常二人独处的时间较少——上学期间桐乃会早起,而京介早餐后就会直接上楼,所以和她的独处时间并不多——倒还不显得有什么。
而今日,若非桐乃出乎意料的早起,打破了本以为会一直沉寂下去的氛围,高坂佳乃觉得自己多半是撑不到京介吃完早餐,就要死在这里了,所以当她看到女儿出现在客厅时,脸上浮现出的,几乎是下意识的惊喜。
“桐乃,”暗自欣喜着的高坂佳乃,抬头打量了自家这不知为何,打扮得光彩照人的女儿一圈,一边笑着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到餐桌上来,一边饶有兴致地问道:“难得期末考完了,怎么还这么早起床啊?”
“我记得你今天没有工作安排吧,是有什么事,要出门么?”
“啊……”化完妆一看手机,发现已经接近往常出门时间,于是匆匆跑下楼来的桐乃,面对母亲带着惊喜意味的疑问,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飞速瞄了京介一眼后,又收回了目光,有些支支吾吾地点了点头:“是啊,等会儿要出门,去一趟东京涩谷,去109逛逛……”
“涩谷109啊,”对于女儿说的地方,高坂佳乃显然很是熟悉,闻言笑着点点头:“那边衣服挺不错的,这时节正好夏装正在热销中,去瞧瞧也好。”
“要是看到有喜欢的款式,可以多买几件……对了,你零花钱还够用么?”
“还够的,”工作方面一直照常在进行着的桐乃,自然是不缺小金库的,所以面对母亲的询问,她当即便笑着摇摇头,婉拒了好意:“我最近比较忙,没怎么出去逛街买东西,手上钱倒是不缺啦。”
“不过夏装的确是少了些,基本都是去年的款式,以及入夏前买的了,这次倒是可以顺便好生逛逛呢。”
“顺便?”高坂佳乃微微挑眉,敏锐地抓住了女儿话语中的重要讯息:“桐乃你是另有事,要去109么?”
“嗯……是和朋友约好了么?”
“……啊,”被放在牛奶麦片粥里轻轻搅拌着的调羹,不知为何下意识顿了顿,而将这根调羹握在掌中的桐乃,则愣了一秒钟,方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用含糊的话语回应着母亲:“差不多吧……怎么了?”
“没什么啦,就是……”高坂佳乃显然没有注意到女儿神色的异样,她只是装若无意地看向,坐在桐乃身旁,刚刚完成早餐的京介:“我想着,京介也该添些夏季的衣物了,但……”
“要是你方便的话,不如你们兄妹两个,一起去逛逛……但你约了朋友的话就……”
“我衣服的话,还有不少,”京介手中擦拭着嘴角的纸巾,微微一顿,抬头看了高坂夫人一眼,目光在与她的眼神发生交及前,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而且我出门不多,用不着……”
“还是要买一些的,”高坂佳乃并没有给京介太多拒绝的余地,少见地打断了他的话,伸手指了指他身上穿着的,显得有些过于贴身的长袖T恤衫:“你最近锻炼的多,形体变化不小,以前的衣服都有些紧了,还是买些新的吧。”
“嗯……既然桐乃这边没时间的话,那要不……”
“可以的……”强自压下嘴角笑容的桐乃,竭力用一副平淡的口吻,开口打断了母亲的话头:“要和我一起去109的朋友,正好他也认识,直接一起去就是了。”
“这样啊……可以么?”桐乃的话,显然是出乎了高坂佳乃的意料,她看上去有些迟疑,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京介,探寻着他的想法。
“也好,”京介抬头,目光与探寻着看向自己的高坂夫人,在半空中微微一触,便又转头移向坐在自己身旁的桐乃身上,与她短暂对视后,站起身来:“我也的确是该买些衣服了……桐乃,我上楼换件外出的衣服,劳烦稍等。”
桐乃没有说话,她只是点点头,目送着京介上楼回房。
“……桐乃,”默默等着自家女儿,终于从京介身上收回了目光,重新扭回头来的高坂佳乃,轻声开口,状若不经意地笑道:“那京介就交给你了……我是说,京介买夏装的事,就交给你了,你记得帮他多参谋参谋哦。”
“哦,好的。”面对母亲的温柔笑容,不知为何莫名心虚了几分的桐乃,闻言连忙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
“说起来,”看着自家莫名心虚的女儿,联想到方才果断答应的京介,高坂佳乃心底隐约有了些许猜测,面上却是毫不显现,只是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桐乃,你最近和京介的关系……挺好的啊。”
“啊,我……”面对这样的问题,出于各种原因,下意识便抬头想要否认的桐乃,在看到母亲投来的,暗含期盼的眼神中,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下意识抿了抿嘴,微微偏头避过了她的视线:“就还好吧,毕竟他之前帮了我那么多……”
“怎么忽然问这个?”
“只是有些开心,”看着微微偏头,不愿与自己对视的桐乃,高坂佳乃嘴角的笑容,不禁愈发灿烂了起来,她抬头看向楼梯间的方向:“京介会……你也知道的,自两个多月前的那件事后,京介就一直不太……”
“方才的事,我还以为他会果断拒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答应,但这是件好事,我一直担忧……”
“妈,”桐乃的神色间,少见地浮现出了一抹严肃和认真,开口打断了母亲的话:“京介是和我们一起生活的……家人,你……”
“嘎桑(妈妈),我明白你的担忧和……但对京介的态度,不像是家人,反倒像是疏远的,来家里做客的客人一样,客气而疏远。”
“不是我在疏远,是……”面对女儿的话,高坂佳乃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着,只是因为情绪的激动,而站起身来的她,看着眼前端坐原位的女儿,口中的话语,却又不自觉地低落下来,话说着说着便被自己堵在了喉头,再说不出话来。
看着低落沉默的母亲,桐乃张了张嘴,似乎打算说些什么,可想要劝慰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她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将它们尽数咽回了肚子里,同样沉默着。
“平常穿的都是运动休闲类的衣服,还没怎么觉得,”在高坂母女的沉默中,换好了衣物的京介,微笑着推开了客厅的房门,打破了沉默:“这一换上衬衫,就明显感觉到了……是得添置些新衣服了。”
“确实是有些不合适了……”顺着因为京介进门,而重新流动起来的空气,桐乃站起身来,偏头看了眼京介,或者说京介身上的衣服,点点头:“走吧,109离千叶还是有些距离,早点过去比较好。”
“好啊。”对于桐乃的决定,京介自然不会反对,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坐在原位,不知为何出神的高坂佳乃,客气地点点头:“那我们就先出发了。”
“那个……”看着向自己道了声别后,便转身并肩走向玄关的京介和桐乃,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高坂佳乃忍不住站起身来,下意识开口,喊住了二人。
“嗯?”听到身后高坂夫人的声音,而顿下脚步的京介,疑惑地转身看向她,而走在他身旁的桐乃,也因为他的停顿,而站在了原地,带着几分担忧和说不清的情绪,同样转过身来,依旧是和京介肩并肩站在一起,看向自己的母亲。
看着眼前并肩而立,一同看向自己的京介和桐乃,高坂佳乃似乎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某对熟悉的身影,像是年轻时的自己和大介,又像是……
突然涌上心头的慨叹与恍惚,让高坂佳乃想要说的话,尽数烟消云散,在京介满是疑惑的注视下,她只是微笑着,像过去无数次送自己的孩子们出门时那样,轻声叮嘱着:“路上要小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