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田社长日理万机，我便不多耽误您的时间了，”可惜，作为曾经土生土长的川府人，京介显然没工夫欣赏他这拙劣的川剧复刻，甚至懒得去看他的反应，只是淡淡看了眼站在他不远处的神乐坂菖蒲：“我也得早些回去休息了。”
“高坂老师，司机给我发消息，说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在“前”老板和现“老板”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的神乐坂菖蒲，恰到好处地拿出手机看了眼，一副正巧收到讯息的模样：“您看？”
“既然车已备好，我便不久留了，”对于神乐坂菖蒲的配合，颇为满意的京介，闻言点点头，伸手搀着身旁的桐乃一起站起身来：“本田社长，告辞。”
“……高坂老师慢去，”气到咬牙的本田社长，最终还是只能强行挤出笑容，向京介点点头：“神乐坂小姐，代我送送高坂老师。”
“……是。”从本田社长嘴里说出的“小姐”二字，让神乐坂菖蒲的眉尖不禁微微一颤，沉默了两秒后，方才轻轻点了点头，抬脚跟上了京介二人的脚步。
在三人的身后，注视着他们离去背影的本田社长，脸上的笑容再挂不住分毫，只是面沉似水地盯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悔了？”走在前面的京介，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头也不回地问道。
“没什么可后悔的。”虽然知道京介看不见，神乐坂菖蒲还是用力地摇了摇头，甩掉了心头的那一抹怅然：“无非是换个工作罢了……”
“而且大概率，工作都不会换，就像虽然您今天顶得他难受至极，他还是得捏着鼻子，给您的作品配上会社最顶级的宣传一样，会社可经不住将我开除后，和您千寿村征老师两位未来台柱子同时断掉联系，甚至交恶的结果。”
“所以即便他猜出了什么，大概率也只会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我自大学毕业后，便在本田社长的亲自面试下，入职了公司，从编辑助理做起，到现在独立担任责任编辑，并得到了宣传和签约上的很大决定权……虽然知道，大部分都是来自我父辈的面子，但本田社长的照顾我还是很感谢的。”
“虽说不是辞职，但从此，大家的立场就彻底不在一方了，‘神乐坂’也变成‘神乐坂小姐’了，想想还是有些慨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走出晚会会场，看了眼被风吹了个激灵的桐乃，将自己西服外套取下，温柔披在她肩上的京介，回头看了神乐坂菖蒲一眼，声音柔和了几分：“因利而合者，难免因利而分。”
“可人终究是人，纵然只是利益之交，也难免在日积月累间，有了几分情谊，其中分寸你自己把握吧。”
看着温声安慰自己的京介，神乐坂菖蒲忍不住愣了愣，旋即笑了起来，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前两步，配合着京介将穿高跟鞋的桐乃搀上车坐好后，向他们道了句“一路顺风”。
看着沉默微笑着的神乐坂菖蒲，京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同样没有再开口，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司机关门，发动了汽车。
“放心，”站在原地，遥遥目送载着京介二人的汽车离去，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好半晌的神乐坂菖蒲，忽然轻轻开口，不知是在说给离去的京介，还是自己：“我不傻的。”
“呼，”随着车辆发动，在位置上坐好的桐乃，顿时抛下了形象，一边将自己脚上精致的裸色高跟鞋踢掉，一边随口抱怨道：“终于可以把鞋换掉了，累死了！”
坐在她身旁，本来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的京介，闻言扭头看向正用手虚握成拳，轻轻敲着自己小腿腿肚的桐乃，柔和地笑笑，一边取回自己的西服，一边将来时放好的平底鞋，从前方座椅下取出来，放在她身边。
踢掉了高跟鞋的桐乃，看了眼被放到自己身旁的平底鞋，因高跟鞋而不舒服的她，显然并没有去穿的意思，只是低头放松着酸痛的腿脚。
“我来吧，”见此情况，曾因某些原因，而特意学过按摩的京介，坐到她前排，之前因化妆需要而被刻意调反了朝向的座椅上，俯身将她的脚微微抬起，轻轻握住她的脚踝：“今天，真是辛苦你啦。”
感受着一双温热大手，忽然开始替自己按揉起脚踝的桐乃，俏脸霎时间羞红了一片，连耳尖都在发烫。
“……其实，”只是不知是因为京介一脸的认真，还是他的手法的确不错，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因他的身体接触而害羞的桐乃，最终也还是没有选择拒绝，只微微低头，故作不在意地开口：“也还好啦。”
“你知道的，我在做读者模特，因为要和衣服搭配的缘故，我拍摄穿高跟鞋的时候还是蛮多的，只是像今天这样长时间穿，还要到处走的，还是第一次，所以有些不习惯而已，没什么的。”
“我听令堂说，你从国一的时候，就开始做模特了，”轻轻用揉捏的方式，帮桐乃放松着腿部的京介，闻言略带好奇地询问道：“模特工作如何？长时间拍摄的话，应该不轻松吧？”
“是有些辛苦……”想起炎热天气下的等待，毒辣烈日下还要展现出完美笑容的艰辛，以及和其他模特一起配合的困难，桐乃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可想起杂志上耀眼的自己，她又笑着摇了摇头：“但，并不糟糕。”
“我啊，无论做什么，都要向着最好的那个去努力，虽然最后也未必能登上顶峰，但还是想要做最耀眼的那个……”
“让自己变得优秀，无论在何时都是正确的选择，但一直追逐最强，很累吧？”依旧不紧不慢，低着头的京介，心中微微一动，轻声说道：“一边要努力学习，保持在县前几，一边田径和比赛不能落下，同时还要花时间在工作上。”
“这些就已经占据你绝大部分时间了，何况还有你的那些‘兴趣’，以及‘兴趣’带来的其他朋友，也需要花时间和精力，有时候想想，我都替你觉得累……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一样？”
“为什么啊……”看着面前俯身为自己按揉脚踝的京介，桐乃眼里悄然起了一层雾气，神色有些恍惚，或许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又或许是想起了和绫濑初见时，她曾问过的，类似的问题，只是相较于对绫濑的坦诚，这次的回答却是言不由衷：“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学习是学业，田径比赛是荣誉，工作是社会实践，顺便赚点零花钱，至于游戏这些就纯粹是爱好啦……嘛，硬要说的话，就是我比较贪心，无论是哪一个，我都舍不得放下，即便会将自己弄得很累。”
“不过，你不也是么？”
“你每天既要花时间学习，保证自己的成绩不能下降，还要保持高强度的锻炼，并在剩余不多的时间里，抽出空余来写作，以及参加这些需要消耗时间，却又不得不来的活动……即便你不需要去学校，所以时间上足够，但你也依旧比我还累吧？”
“你又是为什么呢？”
“我么？”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的京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轻轻为桐乃穿上了平板鞋，直起身来，靠在椅背上：“大约，是习惯了吧……我是说，一开始只是想要各方面都尝试一下，但逐渐就习惯了这个状态，如果清闲下来的话，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累的话，其实还好，学习对我来说是一件可以说很轻松的事，锻炼同样，而相对比较占用精力的写作，我提前就搞定了大纲，细节方面也一般是每天在锻炼时间里就打好腹稿，直接往电脑上誊，再润色一二便是。”
“说实话，我还蛮享受这种规律的生活的，反倒是像今天这种特殊性的事务，比较容易让我疲倦，尽管从运动量的角度来看，这并不累人，所以我才觉得，你需要在学习生活的空余里抽时间，按杂志那边的安排日程去工作，是一件辛苦的事。”
“说起来，我记得之前绫濑小姐和加奈子小姐来拜访时，绫濑小姐提到过，她和你相识，就是因为你们都在做模特，碰巧是同学又一起工作而认识的。”
“是啊，”虽然因为京介停下的动作，而莫名泛起了一抹失落和可惜，但还是被理智迅速拉回神来的桐乃，闻言点点头，回想起自己与绫濑的初次见面，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当时去公园那边拍摄，作为搭档一起完成后，我发现她有些面熟，就给她递了瓶水。”
“我因为工作而认识的同龄人，其实不少，不过她是第一个，那个时候我也才刚做模特不久，不像后来那么……我会去找她，就是因为发现是同学，虽然不是一个班，但还是鼓起勇气去和她打招呼认识。”
“也是因为这个零突破很顺利，交到了绫濑这么好的朋友，我后来才会在工作中认识那么多玩儿的好的朋友，……当然，要说关系最好的，那还是绫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