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昏暗潮湿的大牢里,浑身伤痕累累的流觞蜷缩着躺在稻草上。
薄薄的一层稻草根本无法抵挡从地底传来的刺骨寒气,本就因流血过多而畏寒的流觞忍不住抱起了双膝。
“吱——呀——”
牢门打开的声音让流觞本能一哆嗦,她慌忙睁开眼睛,却见到轩陌瑶和江吟雪从牢门外走了进来。
狱卒搬了两个椅子进来,让轩陌瑶和江吟雪坐在了流觞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流觞冷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并不愿开口。
“流觞,朕确实没想到你能撑这么久。”轩陌瑶淡淡笑着,“按照我所掌握的消息,你并不是远行客训练出来的细作,而是中途加入远行客的。”
流觞依旧闭着眼睛躺在地上,并不说什么。
江吟雪则坐在一旁无聊地玩着手指,甚至都懒得听轩陌瑶在说什么。
今天早上轩陌瑶下朝回来后,忽然找到了江吟雪,让江吟雪陪她一起来审讯流觞。
在江吟雪看来,轩陌瑶十有八九就是为了找个由头摸鱼,不想处理政务而已。
不然流觞一个被上大记忆恢复术也什么都不肯说的家伙,能被轩陌瑶审出来什么?
流觞的态度并没有让轩陌瑶觉得冒犯,她依旧笑眯眯地取出了一张草纸:
“嗯……余若兰,昔日的徐州大户余氏庶女。建安二年余氏因贩卖私盐坐罪,余氏被抄家,家主锒铛入狱。”轩陌瑶懒懒读着草纸上的内容。
流觞猛然睁开了眼,死死盯住了轩陌瑶。
轩陌瑶轻笑了一声,继续读道:“余氏庶女余若兰一个人飘零生活了几年后,辗转流入了临安城,在临安城中接触到了远行客。”
“在远行客的帮助下,余若兰于建安七年被选入宫,被起名,流觞。”
轩陌瑶读完后将草纸放在了余若兰面前,微笑着说:“这是在你进宫的那一年,坐隐者交给我父皇的情报——也就是说,从你进宫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暴露了,唯一的用处是麻痹远行客,让远行客少派一点人,给坐隐者少找一点麻烦。”
流觞沉默了片刻后,沙哑着嗓子开口道:“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让我知道我前几年就是像丑角儿一样活着?”
“不。”轩陌瑶耸了耸肩:“朕只是想告诉你,跟着远行客混没前途——他们太菜了。”
“你!”流觞怒目,有心想要坐起来,却根本做不到。
轩陌瑶抱臂靠在椅背上,悠然说道:“流觞,余小姐,怎么说你也伺候了朕那么多年,朕也可以给你个面子,把你藏起来的东西交给朕,朕或许便会留你一命——朕向来说到做到。”
她低下头,盯住了流觞的眼睛:“大周女帝亲自给你做出的保证,对你来说足够吗?”
流觞攥住了手掌,依旧沉默不语。
轩陌瑶站起身来:“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朕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明日朕再来看你一次——那会是你最后的机会。”
说罢,轩陌瑶拉起了江吟雪一同走出了牢门,留下流觞有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走出牢房大门后,轩陌瑶并没有急着前往御书房,而是抬起头看着天空,笑着说道:“今天天气真好,江卿,不如我们趁这机会出去走走吧?”
江吟雪眨眨眼:“你不去处理政务了?”
轩陌瑶乐呵呵地说:“帮人传了个话,今天有人给我干活儿。”
“喵喵喵?”江吟雪有些懵逼地看着轩陌瑶,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别愣着了,快随朕来,不要让宫里的侍卫看见了!”轩陌瑶说着拉起了江吟雪,朝着一条小路跑去。
动作相当急切。
……
潺潺流过密林的小溪旁,火堆噼里啪啦烧得正旺,两只倒霉的野兔被架在火堆上,散发着阵阵香味。
江吟雪转了转野兔,嘀咕了一声:“啧,BBQ没孜然什么的没精髓啊……”
轩陌瑶正抱了两小坛黄酒回来,丢给了江吟雪一坛后在江吟雪身边坐了下来。
江吟雪慌忙接住了黄酒,有些惊讶地问:“不是吧,怎么连酒都有?”
轩陌瑶一边拍开黄酒的泥封,一边笑着回答:“我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躲在这里,在这附近备了许多东西。”
江吟雪嘴角抽了抽:“难怪你刚刚溜出宫那么熟练。”
刚刚轩陌瑶拉着江吟雪从宫里一气儿溜到到了皇宫旁的山头——就是山顶建着囚文阁的那个。
中间轩陌瑶领着江吟雪各种钻小道爬墙头,居然愣是没被宫内的侍卫发现。
“宫里实在太过麻烦了。”轩陌瑶仰起头灌了一口酒,擦了擦嘴后说道,“呆着实在不自在。”
江吟雪把那两只烤好的野兔取下来,递给了轩陌瑶一只。
她一边撕下一只兔腿,一边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我觉得陛下您说的太对了——所以您把我放出宫吧?”
轩陌瑶冷笑了一声:“我都不自在你想自在?”
江吟雪望天,啃起兔腿来。
几口酒下肚,轩陌瑶的脸已经红了起来。
江吟雪吃完了烤兔,正看着溪水琢磨着要不要去抓只鱼的时候,胳膊却忽然被人抱住了。
江吟雪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时,正见到轩陌瑶醉眼朦胧地看着她,俏丽的脸已经变得通红。
“陛下,您……还好吗?”江吟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轩陌瑶酒量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不会酒后乱性什么的吧……
轩陌瑶眨了眨醉眼,抱着江吟雪的胳膊又灌了一口酒,软软的胸脯贴到了江吟雪身上。
就在江吟雪战战兢兢的时候,轩陌瑶忽然砸了手中的酒坛,死死抱着江吟雪的胳膊骂了起来:
“枢密院那群老东西,天天跟我说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不可变个屁啊!”
江吟雪挠挠头,小心翼翼喊了一声:“陛下?”
轩陌瑶似乎并没有听到,她打了个酒嗝,又继续骂骂咧咧地说道:
“现在朝廷里面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货色,除了靠着军功爬上来的之外,还有一堆靠着世家的臭虫!一堆大臣有脑子的都没几个,相父还天天自个儿跟自个儿下棋,国事一半完全靠着王文飨那老东西死撑,累死我得了!”
江吟雪看着扒在自己胳膊上发酒疯的轩陌瑶,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有种“和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政治呢”的既视感?
轩陌瑶一边骂还一边锤着江吟雪,仿佛泄愤一般:“我爹当初非让我回来继位,把爷爷留下的烂摊子全丢给我了!他也不知道提前帮我扫点障碍啊!现在又不是春秋十三国,要那么多打仗的干什么?百姓不吃饭啊!”
江吟雪从未见过这样的轩陌瑶,有些好笑地问道:“那你怎么不传位啊?禅让呗,自己去当个太上皇或者直接跑路。”
“传个屁!”轩陌瑶愤愤地说,“你以为我爹为什么会把我喊回来?我这一脉就剩个七岁的宁王,我传给谁啊!”
江吟雪无奈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轩陌瑶以示安慰。
轩陌瑶抱着江吟雪的胳膊撒泼骂娘发了好一阵子的酒疯,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她用力晃了晃江吟雪的胳膊,通红的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嗯?江卿,你的胳膊好了?”
轩陌瑶抱着的那支胳膊,正是江吟雪前两天受伤的胳膊,就连白娟都还缠在上面。
江吟雪挠了挠头:“额……”
本来她割出来的伤口就不深,再加上皇家的药品确实给力,她都胳膊的确好的很快。
只是单纯她没敢跟轩陌瑶说而已。
轩陌瑶的眼神逐渐危险了起来:
“江卿,你怎么,不跟朕说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