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平静了许多。
吴千浩倒是试图想要再挑起些事头，但都被王文飨几人滴水不漏地给堵了回去。
或许说这才是正常情况——吴千浩明显就是被派来恶心人的，王文飨等人可以用话术让大周不落下风，但面对吴千浩这种乡野村夫，就算不落下风，被恶心的也是轩陌瑶。
但可惜被江吟雪无规则输出之后，吴千浩显然已经乱了阵脚。
最终这场宴席就勉强算相安地度过去了，宾主尽欢……
大概。
宴席过后，大黄使团便被鸿胪寺安排去了掩磁馆休息，吴千浩没讨着什么便宜还被恶心得够呛，走时原本就黑的脸更是直接黑成了非洲人。
人逐渐散尽了。
只剩轩陌瑶、江吟雪和楚清怨还留在凰清殿。
“楚卿，你先走吧。”轩陌瑶叹了一口气，“寻常刺客还伤不到朕。”
楚清怨有些担心地看了轩陌瑶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凰清殿。
江吟雪挠挠头，有些犹豫地站了起来。
轩陌瑶好像是要静静，但又没让自己走……
轩陌瑶拉住了江吟雪的袖子：“陪朕坐坐。”
江吟雪看了一眼袖子上的血渍，眉头皱了皱，重新坐回了轩陌瑶的身边，拉起了轩陌瑶的手。
那双带了些薄茧的小手依旧紧紧攥着。
“松开吧，陛下。”江吟雪叹了一口气。
轩陌瑶沉默了片刻，轻轻松开了手。
她的掌心已被自己的指甲扎的流满了鲜血。
“需要我去叫御医吗？”江吟雪问道。
轩陌瑶摇了摇头：“小伤，不必。”
江吟雪撇撇嘴：“那我去找些药来？”
轩陌瑶轻笑了一声，屈指在江吟雪额上弹了一记：“还去找药，不怕在宫里迷路了？都说了小伤。”
江吟雪无奈，只好小心将轩陌瑶的手放了下来：“你说你何必呢，被人渣恶心到了折腾自个儿。”
“江吟雪，我昨天喝醉的时候，对你说了什么？”轩陌瑶忽然问道。
江吟雪愣了一下：“就胡乱抱怨了些东西呗……”
“我隐约记得，我好像说了很多不该说的东西。”轩陌瑶轻轻笑了笑。
她随意将江吟雪揽入了怀中，江吟雪本想抗议，却被轩陌瑶直接按在了胸口不能动弹。
江吟雪挣扎了一下之后，发现自己跟这个能倒拔垂杨柳的林黛玉根本不在一个力量级，只好放弃了反抗。
“我十四岁便离开皇宫了。”轩陌瑶低声道，“我讨厌宫里那死寂的喧嚣，讨厌日复一日的礼仪与教导，更无意与兄长和姐姐争夺这所谓的皇位。”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之色：“可我不知道……我走之后，却没能再见到父皇……没能再见到我爹最后一面。”
江吟雪愣了一下。
轩陌瑶苦笑了一声：“我爹在回龙谷一役中身受重伤，后来虽然战胜了大黄军队班师回朝，却也没能撑过多久的时间……”
“他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我召回临安，但我那时……在兖州，距临安，一千里。”
“我收到传讯的第一时间便疯狂赶回临安，赶了两天两夜，跑死了三匹良马，才在两天之后赶回了临安……”
“但那时，我见到的，只有我爹的尸体。”
“滴——答——”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了江吟雪的脸上。
江吟雪愣了愣，抬起头，却见到轩陌瑶轻轻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些许闪亮的东西。
“陛下……您……”江吟雪有些不知所措，而轩陌瑶把她紧紧抱住更是让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见过轩陌瑶病态的模样，见过这没酒品的家伙喝酒发酒疯，也见过这个大周女帝端坐庙堂威严无比，却从未见过这个少女哭过。
仿佛这一刻，这个倔强、病态又性格恶劣的女帝陛下，才显现出来她小女孩的那一面。
轩陌瑶沉默了片刻，忽然苦笑了一声：“大黄……当真有手段。”
江吟雪同样叹了一口气。
“吟雪，我同你说了，我不想要这皇位，我讨厌这座皇宫。”轩陌瑶将脸埋在了江吟雪的头发中，喃喃道。
“但你也说了，你这一脉除了你之外就只剩了一个七岁的宁王。”江吟雪嘟哝了一句。
“是啊,但我回到皇宫时，我的几个兄长与姐姐早已遭遇不测，我爹又因伤重而死，那时的临安城，仿佛就剩了我一个人……”轩陌瑶低声道。
“我的兄长与姐姐除了互相争斗而死的两人外，皆是受我叔叔定王所害。”轩陌瑶的胳膊有些颤抖，“那时朝中已被定王渗透大半，我一个人傻坐在我父亲的尸体面前时，想的是我有多久会去陪他。”
仿佛一个小女孩，被孤独地扔在漆黑的旷野之上，无数猛兽贪婪地目光都聚集向了这个孤独无靠的小女孩。
江吟雪一时沉默。
“我没有任何办法，我必须撑起来。”轩陌瑶轻声道。
“你撑了过来。”江吟雪抬起头看向了轩陌瑶。
轩陌瑶苦笑起来：“但是……吟雪，我好累。”
她没有说自己这几年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但脸上的疲倦仿佛又说了一切。
江吟雪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好轻轻拍了拍轩陌瑶的手，低声安慰道：“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轩陌瑶轻轻揉了揉了江吟雪的头发，把江吟雪从自己怀中放开，反而轻轻依偎到了江吟雪肩膀上。
江吟雪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少女，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轩陌瑶沉沉睡去了。
……
江吟雪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懒懒打了个呵欠。
昨天晚上轩陌瑶睡着之后没多久，江吟雪也很快睡去了。
“不会就这么睡了一宿吧……”江吟雪迷迷糊糊地想着。
她本想撑着身子坐起来，手腕却忽然一紧。
江吟雪：……
这剧情好像有些熟悉。
她嘴角抽搐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双手被拉过头顶绑在了床头，身上就只剩了肚兜与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裙。
而在她旁边，穿着里衣的轩陌瑶正在翻看着什么东西。
“轩陌瑶！你干什么？”江吟雪瞪大了眼睛。
轩陌瑶听见声音转过了头来，轻笑了一声，红色的瞳孔微微眯起：“吟雪，你终于醒了啊……”
“喂！我才刚帮你骂过人，还听你哭诉老半天，你不能这么对我吧？！”江吟雪用力挣扎了一下。
“哦？你也知道你听我哭诉了很久啊？”轩陌瑶捏住了江吟雪的下巴，唇角勾起了一丝病态的笑容，“那吟雪你没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