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看起来大抵刚刚花甲,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头发已然花白,精神却还十分抖擞,气息悠长身形稳健,举止却又温文尔雅。
“相父,您今日怎么来了?”轩陌瑶惊喜地问道。
那老者轻笑了一声:“我今日算了一卦,知道你要来找我,怕陛下久等,便提前过来了。”
轩陌瑶撅了撅嘴:“相父莫要调笑。”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今日来是为了去见那江吟雪一面的,没想到正巧碰上了你要去寻我。”
“您要见吟雪?”轩陌瑶有些紧张,“你找她是有什么事情吗?”
“当初你爹把你托付给我之后,我可是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你也叫了我一声相父。”老者回答道,“如今你有了喜欢的……呃,姑娘,还不许我见了?”
轩陌瑶挠了挠头:“我当初告诉您我喜欢女子的时候,您不是还威胁我要打断我的腿吗……”
老者原本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听到这话终于绷不住了,他花白的胡子抖了抖,虎眼一蹬:“原来你还记得啊!”
轩陌瑶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相父的话,自然是记得的。”
“少给我废话,我老了,也管不住你了。”老者冷哼一声,“你老老实实带我去见那江吟雪便好,其他不必多管,我不至于为了一点穷讲究让你不痛快。”
轩陌瑶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一边的楚清怨见轩陌瑶难得吃瘪,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
钟粹宫。
江吟雪坐在窗边,懒懒地趴在桌子上,随意摆弄着一副象戏。
胳膊与双腿还是酸痛的出奇,江吟雪甚至动都懒得再动一下,象戏规则又搞不清楚,让江吟雪的心情颇有几分烦躁。
“咚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轩陌瑶又来找我了?”江吟雪暗自嘀咕了一声。
这货进钟粹宫还敲门的?
江吟雪也没多想,只懒懒应了一声:“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江吟雪是背对着房门坐的,听见有人走进来,懒得费力抬头,只趴在桌子上问道:“轩陌瑶?你不该回去处理政务了吗?果然又想翘班了是吧,我就知道你在御书房坐不住……”
“陌瑶这孩子顽劣,叫她老老实实坐一天确实有些困难,让江大人见笑了。”温和而苍老的声音在江吟雪身后响起。
江吟雪被吓了一跳,慌忙坐直转过头来:“谁?!”
一个老者走到桌子前拉开椅子坐下,微笑道:“老朽翁秋,是昔日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不过早已交还了相印,告老还乡了。”
是大周以前的宰相?
江吟雪眨了眨眼睛:“你找我干什么?”
翁秋淡淡笑了一声:“除此之外,我还是陌瑶的义父。”
江吟雪嘴角登时一抽。
难道这老头就是轩陌瑶天天挂嘴边的“相父”?
那自己这算忽然莫名其妙的见了家长?
关键自己该喊翁秋叫啥?岳父?丈人?还是要不直接喊老头儿得了……
就在江吟雪还在纠结的时候,翁秋便笑道:“在谈正事之前,老朽有一事相求——听说江大人曾在王大人门下求学过一段时间,老朽有惑未解,不知江大人能否告知一二?”
江吟雪:……
完蛋,要寄!
她练繁体字都还认不全呢,翁秋问她东西不纯扯淡啊!
江吟雪顾不上考虑太多,慌忙说道:“在下年幼无知,前辈莫要……”
翁秋却没理会江吟雪的话,直接问道:“‘捭阖者,道之大化、说之变也,必豫审其变化。’此言何解?”(捭阖,音bai he)
江吟雪挠了挠头:“百合赛高的意思?”
翁秋:……
他有些牙疼地问道:“江大人此言何解?”
翁秋真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要请教江吟雪。
传说中暴击了吴千浩的奇怪知识吗……
江吟雪咳嗽了一声,故作高深地说道:“前辈自行理会便好。”
老实说,江吟雪怕自己解释之后被翁秋直接打死。
翁秋花白的胡子抖了抖,沉默片刻之后,又问:“‘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此言何解?”
江吟雪淡定开始胡说八道:“在上面的人必须要有健康证,没证不能让人信服——万一有艾滋呢?”
“你知道你说的是什么鬼吗?”翁秋有些头疼地问道。
“我哪知道?我又不清楚上边的要求,我现在打不过轩陌瑶,还是在下面。”江吟雪翻了个白眼。
翁秋:……
“如果不是看在陌瑶的面子上,我一定会把你赶出大周。”翁秋面无表情地说。
江吟雪咳嗽了一声:“前辈过誉。”
翁秋静静看了江吟雪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你和一个家伙很像。”
江吟雪眉梢微微挑了挑:“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当然不是。”翁秋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了一丝凝重的神色,“我想说的是,你和太祖皇帝真的很像。”
江吟雪一时沉默。
“所以,前辈,您到底想说什么?”江吟雪沉声道。
“我只见过太祖皇帝一面,那时大周刚刚一统,我也才刚刚加冠。”翁秋缓缓抬起头来,似在追忆,“我随着老师一同拜访他,他正端坐在王位之上……嗑瓜子。”
江吟雪瞬间没绷住:“什么鬼?”
翁秋淡淡笑了笑:“你不会觉得太祖皇帝是什么正经人吧?他统一春秋十三国跟他没个正经样有什么关系?你以为轩陌瑶那随性的性格是从哪来的?”
江吟雪:……
翁秋叹了一口气:“我只见过他那么一面,我的老师是太祖皇帝的谋士,亦是好友,但是那一次,他们大吵了一架。”
江吟雪很快便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为太祖皇帝断绝文运一事?”
翁秋点了点头:“因为这件事,太祖皇帝的几乎所有谋士都放弃了他的封爵以示抗议——其中有一个人,叫王文飨。”
江吟雪微微坐直了身体。
翁秋目光微沉:“江大人,我必须告诉你的是,你或许永远也无法想象,太祖皇帝断绝文运一事对王文飨打击有多大。”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请我务必将你引入坐隐者,关注好你的一切举动。”
江吟雪沉默了片刻,尔后问道:“所以你今天是为了王文飨来解释的?”
“当然不是。”翁秋轻轻笑了笑,“实不相瞒,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