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王文飨端坐在上首位之上，品了一口放在手边的茶水，忍不住摇了摇头：“掩磁馆的茶水，总是那么差强人意。”
坐在王文飨身边的荀立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大周不允许大黄使团随意离开掩磁馆，掩磁馆中三口水井尽是臭水，自然泡不出什么好茶。”
“哦？原来你们也知晓大周不允许大黄使团随意离开掩磁馆啊。”王文飨眉梢微微一挑，冷笑了一声：“那不知荀使节该如何解释吴千浩一事？吴千浩随意离开掩磁馆，在临安城中与江湖人士打斗，毁坏了不知多少房屋，大黄该作何解释？！”
荀立着实是没想到王文飨倒打了一耙，当即拍着桌子站起身来，怒声道：“提起吴千浩，我倒想知道，大周刺杀我大黄使节，可是不把我大黄放在眼里？！”
王文飨平静地站起身来，盯住了荀立：“吴千浩挑事在先，毁坏临安城中房屋在后，大周还未与尔等计较，你们却想把吴千浩身亡一事的脏水泼到大周身上？”
“那昨夜出现在掩磁馆中的坐隐者，王大人该如何解释？”荀立冷声道。
“吴千浩深夜逃出掩磁馆，坐隐者当然应当阻拦。”王文飨平静道，“如此说来，吴千浩不听大周坐隐者的劝告，执意出逃，还伤了阻拦人员，大黄又该给出怎样的解释？”
“尽是歪理！”荀立气得胡子发颤。
“荀使者莫要动怒。”王文飨淡淡笑了一声，“如今您的模样实在有失礼节。”
荀立冷哼了一声，并不多言。
王文飨平静地向着大门走去，在门口时，忽然响起了一事，又转过头来：“哦对了，那七个江湖门派在大周已经胡作非为多年，昨日在大黄使团帮助下擒住的那七人实属雪中送炭，大周不胜感激，稍后便会送来些许贺礼，还望荀使节笑纳。”
“你放屁！”荀立终于没绷住，破口大骂了起来。
但王文飨丝毫没有理会荀立的意思，自走出了掩磁馆。
……
一个冰茶摊子恰好停在了掩磁馆外，轩陌瑶和江吟雪坐在摊子前，一人要了一杯荔枝冰茶守在了掩磁馆外。
不多时，王文飨走出了掩磁馆，本想对轩陌瑶行礼，轩陌瑶确实摆了摆手，示意王文飨直接坐下。
轩陌瑶顺嘴招呼了冰茶摊老板给王文飨备一杯冰茶后，才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王文飨此番是以私人的名义拜访的，目的便是大致探查一番。
“现在大黄使团为首的是一个叫荀立的使节。”王文飨回答道，“不过这个荀立易怒无能，背后恐怕依然藏着某个人在指示大黄使团的行动。”
轩陌瑶摸了摸下巴，顺手捡了颗荔枝丢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无妨，相父大抵已经有安排了。”
王文飨眉头皱了皱：“陛下，您应该有些自己的主见。”
“好啦，在外面就不要教育我啦。”轩陌瑶耸了耸肩，“王大人，您真不愧是相父的好友，性格跟相父简直一模一样。”
王文飨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哦对了，给大黄备的礼物怎么样了？”轩陌瑶又问道。
“已经都准备好了，稍后便会送来。”王文飨回答道，“按照您的命令，准备了几份镶金雕件，都不算十分值钱。”
“不错。”轩陌瑶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不能叫大黄占了便宜，哪怕是为了阴他们。”
江吟雪在一旁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确定能阴到大黄？这离间计也太明显了吧？”
轩陌瑶派人送给大黄一些礼物，其实就是为了营造一种假象，骗那七个江湖门派，昨天晚上坐隐者能擒住那七个人，有大黄的一份功劳。
换言之，就是告诉那七个江湖门派，大黄把你们卖了，所以我要给大黄送礼。
但这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一点，江吟雪实在怀疑那七个江湖门派压根不可能上当。
事实上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上当——难道大黄吃饱了撑的召集七个江湖门派来，再把他们卖给大周？
轩陌瑶轻笑了一声：“吟雪，重点不是他们信不信，而是他们愿不愿意信。”
江吟雪愣了一下。
轩陌瑶把冰茶中的冰块舀了出来，丢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解释道：“那七个江湖门派都不是什么好鸟，能给大黄干活都是为了钱而已。
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离间计，他们当然会认为是假的，但是他们会当作是真的，并以此作为与大黄谈判的筹码，谴责大黄背信弃义，然后索要更多的东西——毕竟对他们来说，获得最大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轩陌瑶轻笑了一声：“我的生辰宴只在半个月后了，大黄使团来不及找到更好的选择，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掏出更多的钱来。”
江吟雪嘴角抽了抽：“损不损啊……”
“大黄在我生辰宴上搞事岂不是更损？”轩陌瑶反问。
江吟雪一事语塞，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直接把这件事搅黄了不更好？把那七个江湖门派揪出来都关住，反正你也抓到俘虏了。”
轩陌瑶摇了摇头：“大黄的目的很明显不是我的生辰宴，找来那七个江湖门派也只是为了制造混乱而已。现在双方都知道了彼此明面上想要做什么，与其彻底破坏而改变计划，不如让事情更多处在掌控之下。”
她神色沉了几分：“而现在，就看我们谁先发现彼此真正的目的了。”
江吟雪看了一眼轩陌瑶：“所以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轩陌瑶本想开口，王文飨却在一旁咳嗽了一声：“陛下，慎言。”
轩陌瑶撇了撇嘴，喝完了自己的那份冰茶，站起身来：“好啦，知道啦——走吧吟雪，我们该去拜访相父了。”
……
荀立阴沉着脸走进了掩磁馆中一间隐蔽的房屋中。
一个老者正坐在屋中翻看着一卷古籍。
荀立对老者行了一礼：“启禀国师大人，大周送来礼物之后，七个江湖门派都送来了信件，谴责大黄背信弃义，还要求将报酬提高到黄金两千两。”
老者平静点了点头：“知道了，给他们吧。”
荀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老者：“国师大人，大周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计划，您还要请那七个江湖门派来制造混乱？”
老者轻笑了一声：“远行客被渗透成了那个样子，你不会觉得这个计划大周以前不知道吧？”
“可……”荀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老者平静摇了摇头，打断了荀立的话：“你可不要忘了，北莽还未曾下场呢。”
荀立愣了一下。
老者冷笑了一声：“如果我们直接放弃了利用那七个江湖门派制造混乱的计划，那么大周这个极其明显的离间计反而有了几分可信度——
你可以想象，如果我们继续与他们合作，那证明我们确实被大周坑了，是那七个江湖门派利用大周这个简单的离间计获得更多东西而已。而如果我们不继续合作，我们出卖了他们反而有了几分合理性。
那么，只要我们放弃了与这七个江湖门派合作，在北莽的眼中就有可能出现一种情况——他们可能会猜测大周和大黄达成了某些合作——这绝对是大周想要看到的结果。”
老者翻过了一张书页，冷声道：“所以，这个亏，我们必须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