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吟雪一时不知该怎么劝说蓝若蝶。
她刚刚敢直接对蓝若蝶骂骂咧咧，是知道蓝若蝶其实不会在意自己的话。
而当蓝若蝶真的吐露心声时，江吟雪甚至不敢说些什么。
蓝若蝶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七年里我想了很多，但我始终不知道该怎样放下那件事。”
“我试着去改变自己修行的方法，却无一可行至高处；亦以从一品的武者实力去学习各种剑式，但最终使出来的效果却甚至可能比不上二品的武者……”
蓝若蝶一时沉默了下来。
就仿佛有一个声音时时刻刻在告诉她，你是有多么的无能，你曾经的梦想对于你这般的普通人来说有多么的可笑。
“你七年以来停止过挥剑吗？”江吟雪忽然轻声问道。
上上回和这一次见到蓝若蝶，蓝若蝶提前来了皇宫，都是在演武场中练剑。
蓝若蝶平静摇了摇头：“从未停止过，如我这般平凡之人，稍有懈怠，恐怕早不知退到何处去了——只不过，这七年里，我只在前几日与吴千浩交过手而已。”
“所以你还是放不下啊……”江吟雪叹了一口气。
她已明白，纵使此时的蓝若蝶心灰意懒，却犹存着想要去顶峰看一眼的那颗心。
蓝若蝶七年以来一次次都是在给自己更深的打击，愈发灰暗的信念痛苦托举着那仿佛可笑的梦。
这个死脑筋的执拗姑娘，到底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想重走曾经未曾走完的路，与自己的心结做个了断。
哪怕她知道，那条未曾走完的路，对她来说，是绝路。
蓝若蝶忽然苦笑了起来：“师妹，我是否有些太过自我了？为所谓的梦想孤注一掷，失败后不顾师友独走七年，就算想拼一把，还要把那部剑法交给你，想让你帮我走完这条路……”
江吟雪挠了挠头，想了半晌，才说道：“是有些……”
蓝若蝶愣了一下。
“但是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吗？”江吟雪耸了耸肩，“人总归是会随自己的心的，这并非是你的过错，你也从未强硬要求别人去做些什么，不是吗？”
蓝若蝶再度陷入了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蓝若蝶心里已经认定她这做法是怎样的了，江吟雪就算说不是，蓝若蝶同样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老实说江吟雪并不能很理解蓝若蝶，她对自己的人生目标实在太过随性，完全理解不了死心眼的人到底是怎么思考的。
所以江吟雪一直都在想到底怎么才能稍微劝住这个死脑筋的家伙，却又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到底该说些什么。
不知想了多久之后，江吟雪才终于开口了：“师姐你现在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蓝若蝶并没有回答。
“信念崩塌之后，你似乎相当迷茫，只模糊地想要去执拗地继续攀登顶峰。”江吟雪叹了一口气，“包括现在，你只是想把自己的心结解开，把一切事情都了结，但你准备做的，仅仅只是去找苏长卿拼命而已。”
江吟雪把手搭在了蓝若蝶的肩膀上：“师姐，看清楚你真正想要的，也要看清楚怎样才能更加实际地触碰到你想要的。”
“那我又该做什么？”蓝若蝶反问。
“我不知道。”江吟雪平静道，“但我知道，至少活下去，才有看清楚的机会。”
蓝若蝶依旧只是苦笑着。
“况且……师姐，你不觉得你的信念有些奇怪吗？”江吟雪忽然转头看向了蓝若蝶。
蓝若蝶愣了一下：“为何？”
“你坚信自己能用拼尽一切的力量抹平与天才的差距，是在你坚信自己是普通人的基础上。”江吟雪轻叹道，“你为何要因否定自己而肯定自己？”
“可……我确实只是普通人而已啊……”蓝若蝶喃喃道，“我天资平庸，处处均无甚出彩，能做的唯有每日挥剑……”
“可努力，亦是天赋。”江吟雪低声道。
蓝若蝶愣了愣。
江吟雪轻轻笑了起来：“你能做到，而旁人做不到的事情，便是你的天赋。你从不是什么平凡者，你亦是天才。”
蓝若蝶并没有回答什么。
江吟雪托着下巴，轻声道：“或许你觉得很可笑，但事实便是如此。”
“我曾经读书的时候，经历过一段压力很大的时间，仿佛催命鬼一般的倒计时，比山还要高的书，还有身边一切人的激励，每天各种鸡汤喝到饱，然后偶尔振奋一下，便依旧自己痛苦而麻木地企图从夹缝中偷闲。”
“读书人要经历过这种时候吗？”蓝若蝶眨了眨眼，“而且为什么要喝鸡汤？”
“因为那鸡汤不咸不淡，味道……咳咳，跑题了。”江吟雪咳嗽了一声。
“啊？”蓝若蝶更加懵了。
江吟雪努力把话题移回正规：“那时候，同班……额，同我一起求学的学子里，总会有那么几个人，格外努力，愿意付出一切的精力去做这一件事，似乎也不厌烦。”
“像我这般的人，很多时候都不理解，甚至于嘲笑他们，说他们呆板，眼中找不到其他的东西。”
“但我更多时候只会羡慕他们，羡慕他们可以为一件事情投去这般多的精力，羡慕他们能够坚持这么久。”
“如我一般的人，不愿放弃而又坚持不下努力的人，在那时往往是最痛苦的。”
江吟雪看向了蓝若蝶：“也就是那时，我坚信每一个可以为自己真正拼尽全力的人，都是值得仰慕的天才。”
蓝若蝶似乎有些哭笑不得：“那照你这般说，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成为天才？”
“或许是吧。”江吟雪耸了耸肩，“但只有如你一般真正做到的，才真正成为了天才。”
“因为你们做到了，而别人没有做到，这便是你比别人多出的天赋。”
“要相信，比基尼海滩的每一块石头下都藏着优秀。”
江吟雪忽然笑了起来：“啧，拿派大星做比喻，怎么感觉这么像骂人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