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0年9月23日,701号列车上。
白行秋坐在车窗旁发呆。
雨噼里啪啦的打在外面的铁路上,外面白茫茫地一片。
直到另一辆蒸汽机车从窗前驶过,沸水推动蒸汽发出刺耳的轰鸣,白行秋这才被惊醒。
他望了一眼时间,晚上七点二十三分。
毫无疑问到饭点很久了,可乘务员小姐怎么还没提供餐饮。
马上就到终点站曼彻斯特了,车厢里空荡荡的,算上他也只剩下六人,乘务员此时应该不忙了啊,奇怪。
他毫不犹豫地敲了敲窗前的铃铛,但只等到乘务员小姐歉意的微笑。
“抱歉呐,先生,厨房进小偷了。虽然我们及时发现了她,但在追逐的过程中,还是打翻了盛放食物的推车。因为快到终点站的缘故,也很难在做出备份的晚餐。”乘务员小姐迟疑片刻又说道:“要不您去餐车碰碰运气,就在二号车厢那儿。”
“这还能进小偷的?”白行秋感到几分不可思议。
“一位十六七岁的女孩吧,甚至还没抓到,现在不知道藏到哪节车厢了。明明穿着打扮看起来挺不错的,却做出这么下流的事。”乘务员小姐满脸残念地走出包厢。
“你妹!”他心里怒骂,但还是屁颠屁颠地直奔餐车,再然后就看到满地的餐盘碎片,饮料酒水也淌了一地,至于厨子和其他乘务员早就一溜烟跑的没影。
估计是快到终点站还没什么乘客的缘故吧,大部分列车职工都早早休息了,居然连餐车都懒得收拾。
不过,白行秋心里有些小开心,好歹不用掏钱,白嫖它不香嘛!
看着搜刮出地几块干面包,他大手一挥:“干饭!”
“咕噜咕噜”悉悉索索的咀嚼声从头顶传来。
有人也在干饭!
白行秋吃了一惊,这车厢分明就他一个人,难道进老鼠啦?他仰头寻找声音,忽然发现旁边货架上的木箱敞开着,一小撮倔强的呆毛随着列车上下颠簸。
“小心!”白行秋忽然出声。
他看见货箱摇晃了一下,木制的顶盖摇摇欲坠,可一个脑袋却从货箱里弹了出来,左顾右盼。
在那个女孩坐起来的瞬间,白行秋停住了脚步。
车厢摇晃着,灯光从走廊落下,女孩慌乱的小表情被他看的一览无余,甚至还能看见像仓鼠一样鼓起来的脸颊和嘴角挂上的面包渣。
“小毛贼!”他脱口而出。
“不是小毛贼!是拉克丝!”自称拉克丝的小毛贼挥舞着手中啃了半截的面包,抗议到。
乘务员小姐口中的小偷原来在这。
这只胆大妄为的小毛贼在厨房大闹一翻后,居然躲到餐车的货箱里,难怪没有被人抓到。
不过到此为止了!
在萌的熊孩子也是熊孩子,熊孩子最好归宿就是父母的混合双打,即使是这只萌妹子也不能例外。
白行秋屈膝,转身,可在准备喊乘务员小姐的瞬间,身后传来巨大的声响,他又不得不扭头望去。
得益于拉克丝的英勇抵抗,本就摇摇欲坠的货箱顶盖终于不堪重负,在吱呀一声后,重重盖下,那节倔强的小面包被砸的稀碎。而货箱本身也在列车的颠簸中,从货架砸向地面。
木制顶盖在剧烈的撞击下结束了最后的使用期限,木板和碎屑散落一地,露出货箱里的拉克丝。
这是一个娇小的女孩,抱着膝盖蹲在在货箱里,穿了身素白连衣裙,踩着带绒棕皮鞋,纯白的丝袜刚过脚踝,勒着肉肉的小腿肚,淡金色的双马尾披在肩上,显得落落大方。
她噌的一下从货箱里钻了出来,抱住白行秋。
“同志呐!都是来白嫖的同志呐!何必呢?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拉克丝小姐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扯淡!谁跟你是同志。”白行秋愣住了。
这妹子的拳法真不讲武德,怎么一张口就把他也打成零元购的同党了。
其脑回路脱线的程度不亚于撒了手的二哈。
算了算了,姑且放过这个二货妹子吧。
他摆了摆手,没在理拉克丝,而是找了个餐桌坐了下来,准备吃今天的晚饭,就是刚刚翻出来那几块干面包。
可还没吃几口,拉克丝就凑了过来,手上还提了什么东西。
“当~当~当~,让我隆重介绍一下。超超超级美味的面包伴侣,来自全英格兰最伟大的职业侦探亲手盗出来的香草沙拉酱”拉克丝单膝下跪,双手捧起这罐香草沙拉酱,一脸贱样。
“扯啦!你在这求婚呐是吧。”槽点太多,他下意识忽略了拉克丝侦探的自称,怎么想这都是推理小说看多了的少女再犯中二吧。
英格兰不会真有这么二缺的侦探吧?
“啊,来自东方的不知名先生,绅士中的绅士,请于我缔结最神圣的契约,共尝爱情的青涩苹果吧!”拉克丝小姐的表情很是严肃,但转眼又没了正形。
“亲爱的,这个归你,可以不检举我吗?”她贱兮兮地将香草沙拉酱推到白行秋的面前。
白行秋笑绝,这嬉皮笑脸的二货样让他心花怒放。
他憋着笑,再次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出卖同志。
“好耶!”拉克丝一跃而起,坐到餐桌对面,抢过桌上的干面包,在他困惑的眼神中解释道:“我帮你抹香草沙拉酱。”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感觉自己的确没什么拒绝的理由。有个漂亮妹妹在为你抹香草沙拉酱唉,虽然人二是二了点。
“嗯,好的。”他应了声,靠在餐椅上,等待拉克丝。
天色暗了下来,外面大雨倾盆,他和拉克丝躲在无人值守的餐车里,车厢晃晃悠悠,走廊外的灯光昏黄,女孩在为他准备简陋的晚餐,这里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除了轰隆的铁轨声和她的絮絮叨叨。
“面包是隔夜的,很干,不就点东西,难吃的很。刚刚在箱子里的时候就想说了,要不要来点超美味的香草沙拉酱。”
“喝水吗?我帮你接点?”
“快到站了,记得添衣服。曼彻斯特可不比伦敦,冷很多。”
“啊,对了对了。还有一件事……”
他坐在餐桌对面,很耐心的听着拉克丝唠唠叨叨,慢慢地闭上眼睛。
大约几分钟吧,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放到他的手里。
是抹好酱的面包,带着拉克丝手心的温度,暖洋洋的。
白行秋刚刚睁眼就听见拉克丝的声音。
“唉!原来你没睡呐。”
“你摇着头笑什么。”这是拉克丝。
“没事”这是他。
真是一刻也不消停,他摇了摇头在心里轻声说到。
拉克丝将凌乱的刘海理到耳边,坐到餐桌对面,双手捧起那瓶香草沙拉酱,笑吟吟地看着白行秋。
“事先说好哦。吃了这瓶赃物,我们就都是小毛贼了。小毛贼之间不可以相互告密,彼此背叛,我们小毛贼集团要一起躲避正义的警察和法律的制裁。”拉克丝举起拳头,义愤填膺。
“好好好”他努力配合拉克丝的演出“不过,我就算是毛贼也是大毛贼。”
白行秋一口咬下手中的面包,不甘示弱地挑衅拉克丝。
可拉克丝却笑嘻嘻地凑他旁边,牵起他那只没拿面包的左手,随着列车的颠簸荡啊荡,直到列车渐缓,最后慢慢停了下来。
是到曼彻斯特了吗?他心里忽然感觉空荡荡的,有点失落,这应该算是他在这个时代交的第一个朋友吧。
那家伙倒是没心没肺,一件行李都没拿,从餐椅上刚站起,就冲向下车口。
“呜哇呜哇,大毛贼同志,外面好黑,门也没开,我们真的到曼彻斯特了吗?”远处传来拉克丝委委屈屈的声音。
白行秋愣住了,下意识望向窗外。
外面大雨依旧,漆黑的远方看不见灯光,没有人烟,这根本不是曼彻斯特,701号列车停在了荒郊野外。
拉克丝挎着小批脸回来了。
“完蛋!列车故障,被迫停车检修。今天指定到不了曼彻斯特。”
“你忘了拿行李”他开口提醒到。
可一说行李,他就看见拉克丝更委屈了。
“我行李落在伦敦站的月台上了!要不是行李丢了,我至于去厨房偷吃的嘛。我饿惨了,就想拿一点食物,没想到搞的一团糟。”
“你把钱全放在行李箱了?就不能随身带着点?”他感到几分不可思议。
“是全放手提包了,可当时手提包在行李箱里。大毛贼同志真的不懂女孩子唉。”拉克丝牵起自己的连衣裙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女生刚入秋穿的裙子很薄,根本没有口袋。”
拉克丝正在炫耀自己漂亮的小裙子,可远处一号车厢忽然亮了灯。
一号车厢是列车职工的休息室,他们要出来检修701号列车。
藏在餐车里的大小毛贼就要落网了!
拉克丝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她下意识就想跑,只是这次她没忘记拉上白行秋。
借着远处走廊的煤油灯,白行秋被拉克丝牵着手在车厢里逃亡,汗水从女孩额头顺着下颚没入锁骨,淡金色的双马尾跟着奔跑有节奏的上下颠簸,连衣裙的下摆随风律动,露出被白丝勒住的肉肉的小短腿。
拉克丝小姐在恐惧的推动下已经竭尽全力啦,奈何她是只一米五的短腿萝莉。
小短腿即使爆发小宇宙也依旧是小短腿,纵使竭尽全力,也就那样。
一号车厢的灯越亮越多,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出来,可她还没跑出二号车厢。
小毛贼集团在创立之日就将悉数落网,她将会被钉在职业侦探圈的耻辱柱上。
拉克丝小姐从不骗人,她的确是位职业侦探,更是橘猫侦探社的王牌,不过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做为侦探的她即将以小偷的身份落网,泪不争气的射了出来,然后,她听见一声轻笑。
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世界就颠倒了。
拉克丝小姐被某个家伙横着抱了起来,浓烈的男性荷尔蒙冲上鼻尖,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初父亲之外的异性,连耳尖都红透了。
然后就被翻了个面,扛在肩上。
拉克丝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几分钟后,白行秋终于把拉克丝抗到六号车厢,也就是他所在的车厢。
他轻车熟路地溜到自己的位置。
幸好是夜深人静,一路上的乘客基本都睡了。偶尔有没睡的看到他们俩,估计也会认为是成熟稳重的父亲带着叛逆女儿从餐厅就餐归来。
闹腾了一晚上的拉克丝终于抵不住困意,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
“这里是两连坐车厢,困了可以直接躺下,反正也不会有人上车。”他对拉克丝说。
白行秋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拉克丝已经躺下。
“晚安,大毛贼先生。”拉克丝挥了挥右手,做最后的晚安。
白行秋笑了笑,隔着车座,在对面的座椅上躺下。
“晚安,小毛贼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