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天空还很明亮,太阳主张着自己的存在,发出耀眼的光芒。停车场的天棚下传来女同学们的闲谈。
“喂喂,你知道吗,在教学楼天台上的树下告白的话,就能梦想成真!”
西边的天空红得像火焰燃烧,苍鹭飞过田野上空,从东方吹来的风里,带着夏季的温存。不知为何被种植在楼顶的石榴树下,站着俩道人影。
“喜欢你!木辛同学。”
长着屁股下巴身材彪悍的寸头男子紧张地低着头。
“请和我交往!”
他说出来了,汗水从俩颊划过,又因为低头时巨大的动作幅度被甩出。
“不可能的。”
粉色的短发彰显着活力,头发的主人似乎很受打击,仿佛刚刚不是他在拒绝别人似的。
“还用......问吗,因为我是男的呀,真是。。。。”
说罢,他从制服上衣的口袋中熟练地掏出卡片“步燕高中一年五班 木辛 男”,个子小巧的少年似乎有些无奈又有些得意,只要拿出这冰冷的“白卡黑字”,想必大多数人都会知难而退吧。
至少以前都是如此应对的。
当然可以的话,希望不要在这种事上积累经验。
事实上,对方也确实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甚至连筋肉社锻炼出的肌肉都显得萎靡起来。
“喂,明白了吧,所以我不能答应你。”木辛强迫自己摆出很伤人的嫌弃的表情,稍微顿了一下便转过身来准备离去。
然而背后的大力又突然把他扳正,粉色的刘海难掩他脸上的惊慌,面前的是脸上一扫阴翳的学长。
肩膀被抓住真的有点难受,这个脸与脸间的距离也确实突破了正常直男能够容忍的底线。
飞机在天空留下白色的水汽尾迹。
“这没有关系啦!只要卡哇伊性别什么的都无所谓了!而且。。。”面前好像刚突破心中某道关卡的学长笑着说道。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
“泰国,毕业后一起去吧!又不是什么改变不了的东西!”
啪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断开了,气势在木辛身上积聚着。
“秘技,大 外 刈。”
一个漂亮的弧线,大块头的学长被扔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的他似乎被奖励了一般,从地上传来痴痴的笑声。
拍了拍手,撂下 “再也别靠近我”的狠话后,粉发少年气鼓鼓地走下了楼。
此时此刻,在天空中极深的地方,在远比刚刚飞机留下来的航迹云还要高远的地方,几只充满克苏鲁味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少年。
“就是那个人类。。。嘻嘻嘻嘻。。。”
为什么我总会遇到这种事。木辛的眉头好看地蹙着,走在学校的走廊上,夏天的风从窗户灌入廊道,是湿气不多的干爽暖风,感觉好舒服,走在风中,他陷入了回忆。
他的粉发是天生的,虽然这个世界普遍存在各种发色,木辛的粉发在校园中也并不惹人注目,但似乎父亲很不喜欢的样子。
因为母亲去世早的缘故,经营道场的父亲可以说是独自将他带大,很多时候父亲都会给他灌输这样那样的“大男子主义”思想,依稀记得上次母亲的忌日,父子先后在木辛母亲的照片前放上菊花后,父亲又高高在上地坐在蒲团上,道:
“听好了,辛,作为木家的男人,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向别人示弱!不能严于利己鞭策自我就不能生存在这世上。”要成为谁都承认的真正男子汉,他一直以来都是被这样教育的,也一直以此为信条生活,努力着。
道场的成绩一直领先同龄人,肌肉的锻炼虽然收效甚微但也不曾放弃。木辛主观上确实向目标靠近着,然而某些客观的东西却将他与“男子汉”这一目标拉开——那便是他过于女性化的外观。
“那么以多数表决的结果,白雪公主由辛来担任。”
莫名奇妙穿着围裙站在幼儿园空地上的妈妈桑老师蛮横地宣布道,周围尽是些傻小子的应和声音,那时的局促无助让木辛记忆犹新;
小学每年惯例的体检上,前来的白大褂姐姐们每次都会一脸惊讶:
“哎呀,你是男孩子呀,没看出来呢~~”
“身材比女孩子还要纤细呢。”
无聊透顶的对话,这世上难道存在有把这些话当成夸奖的男孩子吗?年少的他这样想着,小脸上是倔强的表情。
还有就是上高中后突然纷至沓来的,也是木辛最难以忍受的事件——来自同性的告白。
最先误会的勇士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平级的同学,某天的放课后将辛拉住擅自告白了,眼镜男身后还站着几个和他一样明显弥散出动漫社老哥氛围的朋友。
该说不愧是二次元吗,告白的遣词真的超级让人难为情,加上人多的气势,让初次遇到这种情况的辛落荒而逃。因为没来得及解释清楚,当事人被持续骚扰了相当一段时间。
今天也是如此啊,这都是第几个了。思绪拉回到现实,一如既往的放课后,辛一路走回班级,拿起留在课桌上的书包,嘴上小声地嘟哝着。
在木辛看不见的后方,一只有力的胳膊伸出,轻轻地锁住他的脖颈,木辛却不排斥,只是熟络地向后仰起头,开心道:“明安!”
胳膊的主人潇洒地吹了吹木辛的刘海。
“干嘛愁眉苦脸的,你不是被女孩子叫出去了吗,怎么样,对方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
木辛被邢明安一路驾着走着,大个男生的体重压在他身上却毫不吃力,毕竟是有着道馆继承权的人呀。踏过平交道,走入熙熙攘攘的街道,他们推开路边咖啡馆的玻璃门。
“男生?!”
落座后,邢明安意兴阑珊地大叫。
“不过,我还是真的一点都不感到奇怪呢,或者说微妙地可以理解他,毕竟辛你这家伙长着这样的脸蛋啊。。。”
黄昏的街景在镜中流淌,和镜中的人象交映在一起,好似电影里的叠化镜头,透过咖啡厅玻璃的反射审视着辛,高个子的白衣少年又发出了这样的感想。
面对同伴的揶揄,辛无奈苦笑。眼前的大个子叫做邢明安,是自己小学时就认识结交的玩伴,又因为家离得近的缘故,高中也在一个学校(碰巧也在一个班级),可以说是男性版的青梅竹马了。
虽然经常对辛这样那样的调侃,但辛知道,眼前的家伙是少有的把自己当成完全的男性来相处的人,是值得信赖的亲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