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手忙脚乱后,木辛把手机快速塞进制服上衣的口袋,用手轻轻抚平袋口,她起身打开房间的门。
门外是百无聊赖倚靠在门框上的邢明安,毫无疑问。
...虽然完全无关,不过明安的身材确实好呢,属于是瘦高带一点点壮硕的类型。
但在那个筋肉社长面前肯定也是完全不够看的,昨晚能暂时帮我击退古龙说到底还是苍o星爆种了。
爆种归爆种,一定很吃力吧,因为听说苍o星一局都要嗑很多回复药呢。
会害怕吧,面对那样的强者;会讨厌吧,衣服被洗澡间的流水打湿。
可是那个时候,他想要守护我的心情,确切地传达给我了。
所谓黄昏见证虔诚的信徒,虽然最近这种说法有些烂大街了......
但不会嫌弃现在“表里不一”的我,反而愿意为我提供保护,小安他果然是我真正的战友。
多谢你啦,明安。
念及至此,木辛突然别过头,似乎是在害羞。
吐出口中叼着的草根,睹了一眼有点反常的木辛。明安推开门的缝隙自己走了进去,熟络地半躺在木辛之前铺平的床单上,用小臂撑着身体,他抬起头。
“我刚刚在外面草地上转了半天,仔仔细细地想了很多,最终还是决定要和辛你好好谈谈。”
辛沉默着,静静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要谈什么。”
“虽然我在学校除了你这家伙以外也没有什么其他比较聊得开的人,也就是说你走了后我或许会很寂寞啦...”
明安满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但语气还是变得紧张了起来。
“但是这样子下去不行啊!事实就是事实,即便你再怎么不能接受,现在的你就是一个女孩子!在问题真正解决之前,在最恐怖的情况发生之前,你,不可以再呆在学校这种公共场所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收不住了,房间内充斥着严厉的氛围,逼迫着每个止步的人作出选择。
明安的回合似乎已经结束了。
但他的心里仍在波涛汹涌着。他不清楚对于现在的辛来说,自己刚刚所说的话是否称得上正确。
如果什么都不说,自己的无知与思虑浅短就不会被人发现。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被别人往好的方向解读。可是一开口发言,就有风险。
沉默是金。
多言招悔。
祸从口出。
古时候的人很清楚说话带来的风险。什么都不说,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方法。至于说话,则意味着解除防护。
明安十分明白这一点,但他仍然选择勇敢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因为他再也不想看到儿时玩伴受到伤害了。
......
空气好像凝固了。
没有听到辛的回复。
有奇妙的声音从床边传来。是“呼、呼”短促的呼吸声。那是在打嗝......吗?
明安坐起身来,却看到——
双手掩面的辛。
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如今变得毫无血色,指缝间红肿的双眼被惨白的脸色衬托得更明显,粉色的眸子充满不安。
为什么——要哭呢?
“辛...你...”
啊,果然...自己每一次开口,都会伤害人...让所有事往负面的方向进行...
“呜...这不是...非黑即白的...问题!”
辛用力否定,使邢明安的心产生动摇。
“我......刚变身成女孩子的那天早上,你对我说‘因为是辛,不相信不行吧!’,让我真的......非常高兴哦。还有,在洗澡间那次也是,你也听见了我心中的呼唤......”
他沉默地听辛说下去。
“明安你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我就会受伤啊......而且,那样也会很寂寞。”
未经修饰的话语,狠狠刺入邢明安的胸口。
“可是...为什么...要哭呢?”他干涩道。
寂寥地摇晃的樱色眸子中,又浮现薄薄的水膜。辛以手背擦去那些。
“我是...木家的独子,休学的选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铃白道场的大师兄放弃学业,休学回家这种事,一定...一定会让父亲大人被街坊邻居嘲笑的。那个人自从母亲去世后就经常皱着眉头,我不希望...不希望他眉间的皱纹再因我而加深了...”
“现在......”
她以微弱的声音说着,但是无法接着说下去,因而低下头。
“不行,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可是,刚刚你对自己悲伤失望的表情,我真的...不愿再看见。”
胸口充满了各种感情。
横膈膜上升,使明安无法出声。
自己明明知道的——
背负着那样沉重的出生却有着女性化的外表,辛生活至今想必饱受这个矛盾命运的折磨吧,在命运的激流中不断对抗着的她,一定从未停止过思考......花费那么长的时间才确立的信念,我不过才思考短短几小时,几分钟,是不可能有资格对此置喙的。
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了。
——自己希望一直呆在辛的身边,作为最亲切的战友与他一起面对难关。
按捺住涌上心头的觉悟,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感慨万千地发出声音。
“我知道了。”
辛缓缓抬头。
邢明安笔直地凝视那双淡粉色的眼睛,这一次,他再也不会把目光移开了。
“我想在课间与你愉快地聊天,想度过有你陪伴的假日,想和你说很多话,说很多不需要多想,今天说明天忘的,可有可无的话......我......我说不定又会让你流泪,可是,我还是会站在你身边的。”
撤下所有披着自我牺牲外套的虚假,他说出真正的心声。
辛有点傻眼,之后看开似地笑了。
到头来,什么问题都没有解决,只是搁置下来而已。为同样的事苦恼的未来,肯定会再次到来。
就算是那样——在这个瞬间,二人确实得到了救赎。
啊,我喜欢这个结局。
明安心想。
......
第二天一早,声乐班朦胧的演奏声与吵杂的蝉鸣大合唱重迭在一起,好像在为某件喜事演奏。
总是在相近的时间点起床的木辛和邢明安在楼门口集合,结伴走在吃早餐必经的石头小径上,一如往常。
但气氛却与往常微妙地不同呢。
虽然不坦率的二人一定都拒绝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