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沙漠与河流

作者:海黎 更新时间:2023/8/15 21:04:31 字数:3648

我们的象群和角马、斑马等动物一样,在热带稀树草原上生活,当然,就像我们逐水草迁徙一样,那些可怕的狮子和猎豹也会无时无刻匍匐在我们的周围。

水,在非洲是最稀缺的东西。

因此,尼罗河是我们的生命之河,它的发源地就在我们栖息地的南边。在草原的南边,有雨林,也有高山。

我无法想象,究竟是何等伟大的神明,才能够创造这条伟大的河流。

这条伟大的河流形成了众多支流,创造了美丽的热带雨林和草原,哺育了非洲大陆上的生命,既使流经干旱的沙漠也不会枯竭。

尼罗河的确是我的第二个母亲,在我出生的第二天黎明,我的母亲就将我带到了尼罗河附近,用那神圣的河水洗涤我的身体。

我看不到尼罗河的尽头,那定是要跨越撒哈拉沙漠的。

即使是迁徙,我们的象群也仅会在肯尼亚和坦桑尼亚之间进行南北方向的移动,因此,没有任何一头大象曾看见过尼罗河的尽头。

但我是一头会飞的大象,如果我有这个想法,那么我一定可以用更快速、更便捷的方式穿越撒哈拉沙漠,然后前往尼罗河的尽头。

幸运的是,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

当第一次接触到水时,我就被这种清凉柔软的东西深深吸引住了。

它不像是烈日,不会炙烤着我那刚出生还稚嫩着的皮肤,也不像的砂石,不会磕绊我那无法弯曲的脚踝。

我能感受到那流淌着的河水,悠远悠长,就如同血液那样,维系着我的生命。

可尼罗河维系的是所有非洲动物的生命,包括那些可怕的河马和鳄鱼。

当然,我并没有对他们丑陋粗犷的身体进行贬低,我只是忌惮他们那锋利的牙齿,而且,我还嫉妒他们能够在神圣的河流里沐浴一生。

虽然大象的寿命要比河马和鳄鱼长许多,但这可不足以成为我们必须受苦受累,就连到河边喝个水都要提心吊胆的理由。

在坦桑尼亚的时候,尼罗河的河水是清澈的,可到了肯尼亚就变得浑浊了许多。

我想,一定是因为那些河马和鳄鱼身上的泥沙,因为他们经常在河里洗澡,甚至是打滚,把河水搅动得好不安生。

可无论如何,尼罗河都一直安稳地流淌着,一心一意地向着北方,向着那我从未到过的尽头。

如果河流的尽头意味着不幸与消亡,那么充满灵性的尼罗河自然不会到那儿去。

因此,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尼罗河的尽头一定是一个美好的地方。

尽管母亲不会同意让我到那里去,可她还是告诉我,尼罗河的尽头是大海。

在非洲,并不是所有的河流都能够注入大海,只有足够坚韧、耐得住酷热的河流,才有可能获此特荣,显然,伟大的尼罗河就是其中之一。

大海是什么样的呢?我从来没有见过大海,母亲也是如此,可她曾从一只白鹭的嘴里听说过大海的容貌。

大海是无边无际的,到处都是水,简单来说,大海的水量要比河流多上数不清的倍数。

而且那只白鹭还说,她从未在大海里见到过任何一只河马或鳄鱼。

仅凭这一点,我就暗暗坚定了要到尼罗河的尽头去的决心。

白鹭有着一对美丽而有力的翅膀,她能轻易地越过撒哈拉沙漠,在尼罗河尽头的大海上盘旋。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双锐利的眼睛,也正因如此,直到现在我都对白鹭的话深信不疑。

不幸的是,我只是一头刚刚出生的大象,还得依靠母亲的哺育才能生存。

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为了那个伟大的理想提早做准备。

那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一头了不起的大象,因为我不仅会飞,而且一出生就有了自己的理想。

于是,我开始苦练飞行的技能,甚至虚心地向偶然飞过头顶的白鹭请教飞行技巧,我想,等我长大成年,离开母亲、离开象群之后,我一定要到尼罗河的尽头去看大海。

可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在我两岁那年,我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到尼罗河的尽头去看海,契机是,那些该死的鳄鱼夺去了象群里一只小象的生命。

那时候,我已经将飞行的技巧练习得炉火纯青了。

为了保证能在晚上回来,我决定在一大早,也就是象群都还在沉睡的时候出发。

我在生长着一丛从枯草的平地上奔跑着,为了不让象群发现,我决定跑远一些再起飞。

这也是我第一次离开象群,起初我还有些害怕,可我发现,这一路上并没有野兽的踪迹,即使有,他们也不能够抓到我,因为我是一头会飞的大象。

见距离差不多了,我像往常一样飞快地转动起尾巴,待到身体完全被带离地面后,我立刻将前肢伸直,以此来保持平衡。

我那对像扇子一样的耳朵可以充当滑翔伞,乘着气流,我可以在天上“呼呼”地滑翔。而且,耳朵还会在降落的时候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而我的鼻子则可以用来调整方向,只要我的鼻子往哪个方向伸,那么我的身体就会往哪个方向倾斜,这真是太神奇了!

虽然在我们象群活动的地方并没有什么高大的障碍物,到处都是稀疏的草地,甚至连一棵大树都很难见到,但谁知道撒哈拉沙漠上空以及更靠北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总之,我得多留一些心眼才行,况且飞行是一项需要协调全身才能进行的运动。

如果我想飞得高一些,那么就得更加卖力地转动尾巴才行。

好在那时,我的体重还没有像成年大象那般吓人,不过在两年里,我的体重也确实肉眼可见地增加了许多。

非洲大陆的太阳无时无刻不是毒辣的,特别是在空中飞行的时候,皮肤的灼热感明显要比在陆地上的时候更要强烈一些,即使是迎面吹来的风也是热腾腾的。

在广袤草原的上方是更加广阔无边的天空,我也像那些拥有翅膀的鸟儿一样,体会到了同样的快乐。

不过,我的飞行姿势看上去一定非常别扭,要问为什么,那就是连我自己都为此感到了难受。

我的整个后半身就像是被人用手拎到半空中一样,这种半吊着的失重感让我感到很不安,每当要偏开迎面飞来的鸟儿时,我都得留神自己的屁股会不会被追尾。

海黎告诉我,这要是在人类的城市里,可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了,要知道在那个地方,每年仅是交通事故就会夺去不少人的性命呢。

当然,非洲的天空是广阔的,不仅云少风平,而且空气也很干净,我不知道人类的城市是怎样的情况,可在这儿的天空里倒是很少发生交通事故。

但凡事都要有防患于未然的意识,那时我不过两岁,就能够领悟这个道理,这么说起来倒也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呢。

只有当我飞到半空中,俯视下方的草原时,我才能感受到我们大象的存在是如此渺小,尽管我们身躯庞大,也不过是占据了非洲大陆的一点点地方,有时候,我们的象群甚至还不如迁徙的角马们壮观。

我继续向着北边飞行,我发现,那些狮子和猎豹已经开始一天的猎食。

他们就躲在那些枯黄色的长草丛里,在空中我能看得一清二楚,可那些斑马却还悠闲地在原地吃草。

每每看到这类似的情景,我都害怕极了,既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象群的平安,也会警示自己以后要多加小心。

一开始,我的飞行非常的顺利,可没过一会儿,我就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虽然我一路向北准没错,但是到了撒哈拉沙漠之后呢?届时四周都是光秃秃的沙漠,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我很容易就会迷失方向的。

于是,我决定先向西飞行,直到看到尼罗河为止,然后再顺着尼罗河的河道一路向北,这样以来我就不会迷路了。

起初,我还想着先下到尼罗河附近补充点水分,可当看到那样张着大嘴的河马和鳄鱼也已经早早起床时,我顿时就没了兴致,索性直接向北,反正早点到达尼罗河的尽头处也好,那里没有河马和鳄鱼,届时我也能喝个痛快。

为了离那些讨厌的河马和鳄鱼远一些,我加快了尾巴甩动的频率,渐渐的,不止是那些讨厌的动物,就连伟大的尼罗河也变了模样。

此时,尼罗河就像是一条美丽的线条,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烁下五光十色,向北牵引着我飞行的方向。

若是夜间也能有如此景象,那么她一定会是银色的,就像一条月光洒下的碎银所铺成的小路,仅仅是追随她的身影,就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很快我就进入了撒哈拉沙漠,比起我们象群生活的那片草原,这儿的条件明显要更恶劣一些,这似乎也是象群的长老从不让我们的迁徙路线超出肯尼亚的原因。

为了躲避漫天的黄沙,我只能降低飞行的高度,可这样,我又得时刻注意偏开那些高大的仙人掌,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能看到在沙漠里缓慢行走的骆驼,以及响尾蛇和黑曼巴在沙子上爬过的痕迹。

除此之外,只有酷暑、黄沙,还有延绵不断的、看不到尽头的沙漠。

要不是位于我下方的尼罗河还在勇敢地向北流淌着,否则我早已失去再前进下去的勇气了。

就这样,我在沙漠里飞行了很久,又累又热,简直精疲力尽,不仅仅是口渴,我甚至能够隐约听到皮肤表层开裂的声音。

起初,我从草原进入撒哈拉沙漠,在好不容易离开沙漠后,迎接我的又是热带稀树草原。

我能预感到,尼罗河的尽头就在前方,而且我已经距离那儿越来越近了。

我一定要飞到大海的上空,先目睹她美丽的身姿,随后再沐浴于她那圣洁的身体里,以缓解路途的疲惫,如果运气好一些的话,我或许还能看到白鹭口中的那些海鸥吧?

只可惜,这一切都没能如愿。

当时,我的确到达了尼罗河的尽头,也确实瞥见了大海的一角,然而,我却在广阔的海面上看到一根根长长的桅杆,而它们的下方有一个会移动的庞然大物,年幼的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动物,他们来势汹汹,真是可怕极了。

长大以后,我才知道,那是人类的航船。海黎能够从遥远的东方来到非洲,正是得益于那样的交通工具。

待我重新飞跃撒哈拉沙漠,回到象群的时候,等待我的是母亲以及象群长老们的责备,不过当时我真的是累坏了,已是倒头就睡的程度,因此她们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

不过,我还是感到了遗憾,因为我并没能在大海上飞翔,更别说在大海里沐浴了,而这样的遗憾也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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