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战争中,人类并非没有胜算。相反,胜算极大,只是会有较大牺牲。
至少,在战争的开始,居高临下,能纵览整个战场的巫女是如此认为的。
枪笼的设计很好,起到的效果比预料中的要大——但也因此,最终效果比期望的小。
一般而言,野兽是不怕这种工事装置的——遇到这种能冒出长枪的奇怪笼子,它们会干脆绕路走。但利用兽潮不知恐惧,悍不畏死的特性,村落里的工匠专门量身打造了枪笼。原计划是枪笼中大量显眼的活人吸引野兽群的注意,枪笼里放置大量身壮力健的汉子并配备村里最好的长枪,利用兽潮喜欢强攻的特性,不断地刺伤刺死野兽,就这样把野兽一点点磨死刺死。
刚开始,计划进展顺利,野兽大量的不断死亡,大家都很兴奋,只觉积累数日的阴霾一扫而光,胜利近在咫尺。只要继续下去,随着野兽的大量死亡,那不知躲避在何处的魔兽指挥者也会失去威胁——一旦棋子死光,棋手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但随着枪笼附近尸体的不断堆积,野兽们的攻击逐渐减少,后面干脆不理会枪笼,全部兵力集中攻打藏有妇孺的房屋。这一转变直把枪笼中的汉子们看的目眦欲裂——却又无可奈何。
同理,还有那些石质的房屋和石质基底的箭塔。由于久久无功,反而导致不少巨型猛兽的受伤和死亡,后来猛兽干脆便不攻打这些难啃的硬骨头,专心攻打那些木质房屋。
巫女耳边隐约传来人们垂死之际的痛苦哀嚎声,那是房屋被攻破的地方传来的。
没有伤感悲戚的时间,努力按捺住心头涌现的绝望情绪。巫女皱着眉头,努力地思考着,重新归纳脑海中的线索,希望把握到那难以看见的胜机。
……
……
……
想不出办法……
这次兽潮背后的指挥者,真的是魔兽吗?
哪怕是魔兽,也绝对是拥有部分人类思维能力的魔兽。否则,野兽们不会在悍不畏死疯狂进攻的同时,有意识地绕开难啃的硬骨头。兵种配合、避强击弱,这绝不是一只普通魔兽能有的智慧——与其说是魔兽,不如说更像个将军和统帅。
纵使神代巫女成功诞生,也不可能一个人应付如此数量的猛兽群落。根据古籍的记载,哪怕是神代巫女,最多也只能连续射出数十发破魔箭。哪怕一箭一只,最多也就是射杀数十头猛兽,然后需要1-2天的休息恢复灵力。
但光是熊、虎的总数已经近百。
野兽大可以凭借现场的补给,或者直接把场边越不过村落“边境”的野猪群作为补给,长时间地保持相当程度的攻击烈度。
随着房屋的不断倒塌,野兽的补给也会不断增加。而腾出来的野兽数量会转移到其余房屋,战线的攻击压力不断增加。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箭塔上的巫女紧咬嘴唇,双手死死地抓着怀中短枪。
哪怕按照最乐观的情况考虑,神代巫女成功诞生;同时,城镇里那个贪财吝啬的领主突然转性,大方地派出足足几十个的援兵——即便如此,战力恐怕还是不够。除非这些战士有良好的训练,有质地优良的装备,可手持大盾组成枪阵——否则,在没有战场工事辅助下,来了也只是给兽潮赠送补给。但听闻那边的士兵数量一直在削减,装备和训练都非常糟糕,实在是无法让人寄予厚望。
此役过后,也许野兽群落会损失惨重,会因为野兽过度的聚集而导致食物不足,大量死亡。但在此之前,历代先辈苦心经营、许多村民世代生活的村落,大概也从此消失了。
——
“大人!大人!麻烦你注意点下面,我先支援下那边!”
身边同伴急促的话语打断了巫女的悲观情绪,她登时反应过来,一边检查下方有无野兽偷袭,一边注意战况——纵使处境再悲观,我们总不能就此束手就缚!
仔细看去,原来是又一座房屋被找到突破口,被打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破洞。
这个濒临被攻破房屋临近箭塔,在箭塔可以支援的范围当中。同时,箭塔压力已经几近没有。所以,身边的同伴才会把走神的自己叫起来,他自己则挽弓支援。
距离不算太远,可以射中想要突破缺口的野兽,同时居高临下的射击,箭矢威力又进一步地增加。只是……
巫女皱眉看着箭矢数量不断减少的箭囊,短时间内,同伴已经消耗了小半袋的箭矢,但战果只是伤到了几头狼。因为急于支援,又有着一段距离,缺乏瞄准的快速射击好使几支箭矢射空了。同时,由于短时间内全力开弓连射数箭,本就在箭塔上紧张防守了一段时间的同伴,开始喘气了。
“唉——”
叹息一声,巫女放下短枪,手持长弓,执起箭矢,准备一同支援。
尽管只能拖延一段时间,尽管只是无用功。但还能如何呢?要么看着村民被撕咬致死;要么耗尽箭矢和力气,拖延时间,然后再看着村民被撕咬致死。巫女已经放弃幻想了,只希望死前能多杀几头野兽。
啪!
人们哭喊的声音传来,夹杂野兽的咆哮,来自另一个不同的方向。
巫女转头望去,只见又一座房屋被轰出一个缺口,野兽们虎视眈眈。里头的人用农具拼了命地使劲往外猛戳,想要阻止野兽们扩大豁口。
该支援那一边?这边?那边?
不,不管支援哪一边,最终两边都会被攻破,时间早晚罢了。想到这,身体仿佛失去力气,就连弓弦都拉不动了。
——
砰!
异样的声响引起了巫女的注意,循声望去,只见一头棕熊躺在地上,奇怪的是,棕熊胸口以上的部分不见踪影,鲜血如同小溪,哗啦哗啦地流淌着。
咻咻咻!
又是连声箭响,只见附近的老虎、棕熊、狮子十几只猛兽被一箭一只,直接被一网打尽。原本岌岌可危的两座危房,瞬间就被解了围。
从箭矢射来的方向望去,一个熟悉的苗条身影站在附近屋顶。
白色直裾上襦和红色百褶裙,正是村落里代代巫女相传的仪式祭服。只是,少女原本及胸的长发被削断,四肢捆绑着黑绳,收束着原本宽大的衣摆,红色百褶裙更是被从中间剖开,捆缚在两腿之上。微风拂过,撩动少女发梢,此时手执弓箭的她,英气逼人,是如此的让人感到安心可靠。
喀喀!喀喀!
只见这个身着改版红白祭服的巫女,脚踏木屐,用着让人惊异的速度,直直地往箭塔的方向奔来。
“是暖雪那小娃儿!她成功了!”
“好!干得好!——咦,她这是做什么?”
箭塔之上,男射手看着一出场就惊艳全场的女孩,口中不住发出赞叹。
而旁边的巫女看着得意弟子背上空空如也的箭囊、脚下的木屐,以及身上那被粗暴切割的祭典专用轻薄巫女服,若有所思。随即回头蹲身,整理箭囊。
余光瞥见男性同伴张弓搭箭,要掩护全力奔跑的年轻女巫。当即伸手阻拦,没好气地说:“你以为她过来要干嘛?!别把珍贵的箭矢浪费掉!”
同样一支箭,交由普通人来用多是射空,哪怕射中,有时也仅能对棕熊老虎造成轻伤。但若是交给新任的神代巫女来使用,箭无虚发,一箭一只大型猛兽。原本感觉不如长枪好使的箭矢,在神代巫女现身的当下,登时就变成一等一重要的战略物资。
仰头看着屋顶上那肆无忌惮飞速奔跑的身影,屋子下方徘徊着的的几十只野狼,也跟着跑了起来,只等那个嚣张的身影一个踏空,落到地上。还有的野狼几个跳跃之后,同样来到了屋顶,追赶者前方的身影,要把这个张狂的人类咬死。
“啊!她跳过来了!”箭塔上的男人一阵惊呼,紧张得揪心不已。看这距离,像是要直接跳到箭塔下方,一个不小心落到地上,就要被周围的狼群撕咬,这可不是弓箭能解决的了。